抗战岁月（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石英

　　删不去的“狼牙山五壮士”

　　那一跃而下的悲壮身影

　　永远也不会从我心目中删去

　　躯体跌进深山谷底

　　整个民气却随之升华

　　空谷回音：人死了，中国不死

　　枪折了，气节不折！

　　五个人对五万万人是最小数

　　五万万有了五个才是真正的大数

　　假如没有宁死不屈的烈士

　　我们看到的将全是群体就戮的惨象

　　同是死字，有的死得憋气

　　有的死得连后人也扬眉吐气

　　有一句民间俗语由此延伸

　　人活一口气；那死呢？……

　　今年五月我专程去狼牙山

　　夕晖如山坡上的野花一般清寂

　　一个放羊娃由山上下来挥鞭驱羊

　　想必是勿使它们伤食野花，不忍。

　　那一跃而下的悲壮身影

　　永远也不会从我们心目中抹去！

　　“名将之花”凋落在太行山上

　　一所农家的小院

　　一座石砌的小屋

　　做了阿部规秀的临时指挥部

　　刀槽内还干结着中国孩子的血

　　嘴角上漾着天皇青睐的得意

　　也许是千虑一失　他

　　从小屋到小院不时地进进出出

　　皮靴踏得山村鸡鸣犬吠

　　这一切　都被另一座山头上

　　我军司令员的望远镜紧紧套住

　　命令像闪电一样果断：开炮！

　　迫击炮真像长了眼睛

　　凝聚了沦陷区人民仇恨的目光

　　东北抚顺万人坑的亡灵

　　南京大屠杀受难者的呼喊———

　　也许是由于过分激愤

　　炮弹的啸音带有几分嘶嘎

　　以血还血！

　　真如探囊取物般的精确

　　百万人中单取“中将”之首

　　———一发命中！

　　其实我方司令员最清楚：

　　我们的炮手只有三发炮弹

　　本来嘛，对刽子手还啰嗦什么

　　讲什么废话！

　　当时太行山百花怒放

　　惟一凋落的就是“皇军名将之花”

　　这是山民们接待入侵者的最佳方式

　　———礼仪之邦，来而不往非礼也

　　鲜血浸透了的地名

　　南京、潘家峪、抚顺、平顶山

　　鲜血浸透大地　记忆刻骨难忘

　　时间可能卷起一领领殷红的席子

　　却抹不掉当日的刀痕和枪声

　　刽子手谈何集体义务照相

　　伪装的重机枪早已窃窃狞笑

　　当火舌舔着妇孺的惊叫

　　整个民族的心都痛得紧缩

　　任何城与地落入魔掌　命运

　　便像长江的漩流随鲜血东流

　　猝然的无助　个体的反抗

　　无人性的人样机器从不饶过善良

　　潘家峪幸存者的伤痕隐隐作疼

　　抚顺万人坑周边的草枯了又长

　　南京秀英大妈临终前还在质问：

　　死不认账，活着的总不该赖账？！

　　“万人坑”的惨剧不只是激发仇恨

　　也常能促使有感者奋进

　　参观者应知“强大”意味着什么———

　　有充足的自信应对波谲风云

　　对日的最后一战

　　对日最后一战

　　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休止符

　　不靠等待　也不指望自行缴械

　　而是喀秋莎排炮齐鸣与压敌的气势

　　密山、虎林、海拉尔的永久性工事

　　地下交通网如毒蛇被活活揪出

　　士气决堤下泄　以往

　　杀人比赛的军刀如今做剖腹“手术”

　　对日最后一战

　　为白山黑水洗雪屈辱

　　将倾倒的参天青松扶正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同是这支歌　从此不再忧伤

　　使重合的手臂自主伸展　头颅高昂

　　神圣的抗战　神圣的反法西斯联盟

　　最后的一战同样援之以手

　　在世的和不在世的抗联将士

　　重整队伍　躯体与灵魂同在

　　杨靖宇、赵尚志和赵一曼

　　看到这最后一战　当足以笑慰

　　战果是过程灿烂的延续

　　没有空抛　无论是鲜血和头颅

　　此际　松辽平原的豆荚爆裂开来

　　如闻当年密集的抗联枪声

　　一九四五年秋天是个成熟的季节

　　镰刀与冲锋枪同时热烈收割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23日 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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