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话剧《雷雨》震撼韩国

　　编者按：近年来，由韩国歌舞影视形成的“韩流”文化不断冲击着中国的文化市场，不久前播出的电视剧《大长今》更是将这股“韩流”推向新的高潮。在感慨“韩流”迅速走红的同时，人们也许不知道，50多年前，中国话剧《雷雨》也曾风靡韩国，它在韩国造成的轰动效应丝毫不逊于今天“韩流”在中国的影响。

　　莎士比亚败给了曹禺

　　1945年日本投降后，韩国人民重新获得独立，流亡海外的韩国艺术家们纷纷回到汉城，面对百废待兴的国家，他们迫切希望通过演艺手段，唤醒遭受日本殖民统治和“皇民化”教育的同胞们。抗日战争期间，他们中的一些人曾与中国人民并肩抗战，亲身感受了话剧(当时韩国称“演剧”)在鼓舞人民斗志、鞭挞社会黑暗方面的巨大作用，因此韩国艺术家们把话剧艺术看作了树立“新韩民族”的一种重要手段。

　　当时，韩国演出市场上充斥着质量低劣、内容庸俗的市民剧，“忠君宿命”的陈词滥调比比皆是，从剧本策划、演出内容到道具彩排等等，跟日据时期没有什么区别，这让韩国艺术家痛心不已。为了排演符合社会需要的进步话剧，韩国艺术家们发起了“先锋演剧”运动。

　　位于汉城的乐浪剧会是当时倡导“先锋演剧”的主力，剧会的骨干李署乡挑选出英国大剧作家莎士比亚的话剧《哈姆雷特》和中国剧作家曹禺的话剧《雷雨》，让同行们从两者中选择一个，作为1946年韩国“光复节”的献礼剧目。由于《哈姆雷特》包含了太多的欧洲古典式长诗台词和内心独白，让一些新入行的话剧演员都看得眼晕，大家公认为该剧不适合在韩国演出；而《雷雨》的故事发生在中国，更能反映出与中国类似的韩国封建社会的残忍与无情。最后，众人一致推举《雷雨》作为“光复节”的献礼剧。

　　为了保证剧本质量，李署乡与汉学家金光洲挑灯夜战，在短短一周时间里，把《雷雨》韩文剧本订正了好几遍。李署乡后来回忆说：“我被这部戏的情节深深感动，因为《雷雨》塑造的这些人物形象，真实地刻画出了现实世界。”

　　《雷雨》公演轰动汉城，市民通宵达旦排队买票

　　1946年8月15日“光复节”，《雷雨》在汉城举行首演。关于这次演出的具体情况，史书上没有过多的记载，但在韩国著名演员金东园的回忆录中，对这次演出留下了“无与伦比”的评语。

　　1950年6月，刚刚落成的韩国国立剧院再次将《雷雨》搬上舞台，并把这部话剧作为剧院的开张礼向观众推出。这次演出彻底征服了韩国观众。为了渲染演出效果，国立剧院精心布置了舞台，在演出“雷雨之夜”一幕时，布幔制作的乌云遮住了整个天空，当剧中人丫鬟四凤得知自己身世以及她母亲侍萍与老爷周朴园的一段恩怨后，发出绝望的呼号，刹那间电闪雷鸣，强烈的打击乐震撼着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韩国艺术院长、著名剧作家车凡锡回忆说：“当四凤与周冲一前一后奔向闪电时，一些看过几遍的老观众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高呼：‘不要去，不要去！’一些老妇人甚至揪紧自己韩袍上的长丝带，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当大少爷周萍用枪口对准太阳穴自尽时，随着枪声响起，观众自发地全体起立，目送着角色慢慢地倒在舞台上。一位韩国观众在演出结束后表达了自己的感受：“望着大幕徐徐落下，安魂曲缓缓响起，感到剧作家慢慢地将书合上，大师的悲悯情怀久久环绕在剧场之中。”

　　《雷雨》在韩国戏剧史上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记录，原来预定演出两个星期，但为满足观众要求，不得不临时决定延长演出一个月。虽然加演了70场，观众仍然场场爆满，国立剧院的1500个坐票早已售完，甚至连站票都卖光了。整个汉城都被《雷雨》所陶醉，从学生到政府官员，从汉城市民到外地人，都在谈论《雷雨》。《雷雨》的成功让韩国话剧界感到异常兴奋，用车凡锡的话说：“看到观众在剧院门口通宵达旦排队的样子，我感到韩国戏剧的春天已经来到！”

　　韩国话剧元老金东园则将自己的艺术成就大半归功于《雷雨》。他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写道：“我1946年扮演周冲，1950年扮演周朴园，1953年扮演周萍，1988年再扮演周朴园，把三个重要角色都演过了。我爱《雷雨》，因为《雷雨》是不需要什么解说的话剧，对观众来说具有无比的魅力。”

　　朝鲜战争爆发，《雷雨》被禁30多年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汉城国立剧院的演出不得不在26日停止。之后，剧团成员有的流亡，有的被抓壮丁，韩国话剧界出现了“曲未终，人已散”的惨状。1953年，在大丘、釜山等地避难的韩国话剧界明星重新组织成一个新协剧团(也称“新协议会”)，决定第三次推出《雷雨》，地点还是选择在战后满目创痍的汉城。颠沛流离的汉城市民回到故乡后，看到《雷雨》再次上演都兴奋异常，演出同样受到热烈欢迎，于是剧团决定加演。但年底的时候，韩国有关当局从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集团那里得知，曹禺是一个有共产主义思想倾向的作家，于是下令禁止演出他的话剧。

　　1988年，随着中韩文化交流的日趋活跃和政治障碍被消除，《雷雨》在被禁演近40年后重新回到韩国舞台，显示出了《雷雨》在韩国强大的生命力。直至今日，话剧《雷雨》仍是韩国国立剧院的保留剧目之一。

　　《雷雨》复演再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为《雷雨》解禁奔走多年的韩国戏剧界著名人士金圣佑在演出后感慨万千：“‘六二五战争’(朝鲜战争)期间，为了慰问受战争折磨的人，聚集在汉城的学生和艺人们决定上演一出戏，大家毫无争议地选择了《雷雨》……现在还记得那时读过的《雷雨》剧本，它使我真正爱上了戏剧。此后，每当我看到戏剧演出，我就会像想起故乡一样想起当年的《雷雨》……因为《雷雨》是告诉我们戏剧出发点在哪儿的好作品。”▲

　　《环球时报》(2005年11月16日第二十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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