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的树林

　　“妈妈，你瞧！”当我一个劲儿在心里埋怨交通堵塞、担心上班迟到、对即将到来的会议感到厌烦的时候，女儿凯丽稚嫩欣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亲爱的，是什么？我一点儿也没看见。”“在那儿，看到了吗？”我瞥了一眼后视镜，一只小手正频频地朝左面挥舞着。但顺着那个方向望去，除了长在水泥排水沟旁边的一小丛灌木杂草外，什么也没看到。我突然有些恼怒：自己交的税也够多的了，政府居然不能保证将路边的杂草清除干净。

　　“亲爱的，我车子开得太快，刚才一定是错过了。说说看，你看到的是兔子还是松鼠？”前面红灯亮了，我不得不把车停下。该死的，又是红灯，似乎这灯的颜色就没变过，我暗暗骂着。

　　“都不是，是一片树林。妈妈，你看！”过了一段路，女儿稚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妈妈，你觉得那片树林里会有什么动物？我敢打赌，里面肯定藏着蛇。我刚才还看到了一只金花鼠。妈妈，你看见了吗？”

　　“亲爱的，安静点，我正忙着开车呢，没看见什么金花鼠。”我因注意力被分散而变得有些懊恼，态度也生硬了。

　　“噢。”

　　我明显感觉到了女儿流露的失望。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灰暗的沟渠旁的一小块绿地，几根细弱的灌木枝条在微风中左右摇摆，一簇簇的野生藤叶盘绕在一起。点缀在外围的是几株忍冬，那金黄色的花儿从绿叶丛中探出头来，像在窥视着路过的行人车辆。在水泥和沥青的边缘地带，那些极平常的野生植物顽强地生长，以傲人的姿态无声无息地挺立在路人的视野中。

　　“这片树林太小了，”我有些内疚地重拾起刚才的话题，“但我敢打赌，有金花鼠住在那里。说不定还有癞蛤蟆、蛇，还有好多好多的虫子、飞来飞去的蝴蝶。这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是呀，还有飞来飞去的蝴蝶，就像我们在学校里孵出来的那只一样。”女儿恢复了刚才那股高兴劲儿。接下来的时间，我俩的话题就没离开过那片“树林”。

　　一路上，每当看到有一片新的“树林”出现时，我们都兴高采烈地向对方指出。很快，车子到了学校。我目送着女儿一步步向同学走去，忽然她转身跑回到我身边。“妈妈，回家的时候，我们还要看路边的树林，好吗？”“好的。回去时我们还要看树林，还有明天，我们天天都要看。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树林。”我笑着回答。女儿格格地开心笑起来。

　　回到车里，我继续赶路上班。车在行驶，我忍不住朝车外多瞅了几眼，想看看有无“树林”再出现，同时不免心生感慨：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眼里就只看到杂草而不见树林的呢？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生活的内容不断地被挤压，到如今就只剩下了上班下班、拥堵的车子、做不完的工作、没完没了的会议，还有对迟到的担忧……就像今天，那一片片的“树林”就出现在眼前，却需要女儿的指点才能看到。

　　走完这趟路花的时间比平日要长，不过这算不上什么。一路上，我观赏到了不少先前从未见过的“树林”，同时也找回了一个新的自我。到上班地点后，同事问我，今天路上是不是堵得厉害。“是呀，差不多天天都这样。不过，今天我看到了‘树林’。”我微笑着说道，仿佛又闻到了从车窗飘进来的阵阵忍冬的芳香。▲

　　《环球时报》(2006年01月10日第十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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