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要为仝正国们做好准备

　　美国来信之薛涌专栏

　　58岁的仝正国女士考取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成为一名全日制大学生，引发了“58岁老妇上大学是否浪费国家资源”的争议。不错，现在的大学生，即使缴足学费，也享有不同程度的国家补贴。仝正国成为正式大学生，也确实可能挤掉了一个年轻人的位置。但是，她的行为的意义，绝非可以用这样短浅的目光来看待。抛开个人权利不说，仝正国女士敢

　　中国目前正在享受人口红利: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有效贯彻，人口规模得到控制，未成年的被抚养人口减少；同时，由于过去巨大的人口底盘，人口的绝对数量还很高，劳动力资源充沛。中国现在的经济发展，主要得益于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说人口红利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主动力，绝不过分。

　　但是，可能在十年左右的时间之后，情况就会变化。计划生育所带来的低生育率，会使中国迅速进入老龄化社会。仝正国女士正属于在上个世纪70年代进入婚育期的一代人。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下的第一代独生子女的父母，在最近几年开始退休。接下来三十年，一批接一批的独生子女父母退休。这意味着每两个退休人口仅能留下一个劳动人口为社会创造财富。越来越少的年轻劳动力不得不养活越来越多的退休人员。中国经济将因此进入负重跑的阶段。

　　人口结构对经济成长是一个有决定性的制约因素。以日本为例，日本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高速经济增长，一大动力就是人口比欧美年轻。到了九十年代，人口急剧老化，经济也几乎停滞不前，甚至出现负增长。欧洲近十年经济增长明显落在美国之后，也和人口老化太快有关。中国在十到十五年内，也会撞在同样一堵人口老化的墙上。

　　我们如何应付这样的危机？首先，这个危机是无法逃避的。干活的年轻人少，被赡养的老年人多，自然会制约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不过，应对得当，会减缓危机的强度。比如，美国在面对婴儿潮一代退休所造成的养老金膨胀的挑战时，正在考虑是否推迟退休年龄。日本作为老龄化最厉害的国家，也开始把大量退休人员返聘回来，甚至为这些老年职工专门设计一些生产工具。

　　中国目前还处于劳动力过剩的时期，许多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但是，由于计划生育政策以行政命令的手段突然改变了人口出生率，中国从劳动力过剩的年轻社会转化到劳动力不足的老龄化社会的过程，要比上述几个社会快得多，乃至没有给政府和社会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将面临满街白发苍苍的老人。我们会发愁:谁来养活他们？这些人能不能自力更生，发挥余热，自己养活自己？

　　可惜，退休的人，不是说请回来就能请回来的。首先，因为目前的人口过剩和就业危机，我们的社会还在竭尽全力把年纪稍大的人挤出劳动市场，给年轻人腾出地方。许多四十多岁的职工就提前退休了。提前退休，就等于提前丧失劳动技能。以后在需要的时刻，也很难重返岗位。第二，提前退休，使整个社会在心理上未老先衰。比如这次对仝正国女士的报道，许多媒体就干脆称她为“58岁的老妇”。如今在发达国家，你敢称哪个58岁的妇女为“老妇”？这样称呼她并不是媒体无礼，而是我们社会在心理上的老化。这种老化，会使人未老就丧失了必要的工作伦理，觉得自己不行了，适应不了劳动纪律和新技术带来的变化了。第三，老年人即使重返工作岗位，毕竟也不能跟年轻人拼力气。越有技术，教育水平越高的老年人，越能延长自己的工作年龄。

　　也许二十年后，我们全社会都会感谢仝正国女士的努力。她向我们证明:生活永远可以重新开始，只要努力就不会落后。她会鼓励越来越多的独生子女的父母，在六十上下还能学习新的东西，重新获得劳动技能，为社会作出贡献。同时，根据一些发达国家的经验，也正是这种心理年轻，退而不休的人，进入老年后容易保持身心健康，减少医疗费用，不拖累子女。这对一个人要养两个老人的下一代，是多么宝贵的礼物！

　　(作者系知名旅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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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