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当靶子　敌连毙五人　老乡跪求情　我捡回一命

　　俘虏当靶子敌连毙五人老乡跪求情我捡回一命

　　老红军岳健平和战友曾被依次射杀，快轮到他时围观村民求情而得幸免

　　【39】

　　他们在长征大历史的集体记忆中可能无法被提及，但他们出生入死的个体经历应该永远被铭记。

　　■主角：岳健平

　　岳健平，1914年出生。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洪山村四社人。1933年参加红四方面军，被编入红9军25师75团，在机枪连做机枪手。参加了长征，西征失利后被俘虏，差点被当活靶子枪杀，后来逃脱乞讨回乡。充壮丁参加中国远征军赴印缅作战。辽沈战役后期又重归解放军。20世纪80年代开始享受红军老战士待遇。

　　几十年过去，面对沉默巍峨的大巴山，岳健平老人或许不时还会想起他一生经过的血雨腥风。他也许永远也忘记不了年仅23岁的军政委陈海松牺牲在他的眼前，冈村宁次三辆受降车队从他面前经过……

　　而现在，这位走过万里长征路，踏过风雪河西走廊的老人再也走不动了，已好多年没走出过村口，很多时候他都呆在自己潮湿黯淡的屋里，最多到附近山腰散散步，偶尔默诵《孟子》，唱唱红军谣……

　　在19岁的时候，岳健平就参加了红四方面军，被编入红9军25师75团，当时是机枪连的一名机枪手。在川陕苏区打了一年多的军阀，经历了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的会师。在会师的日子，两件事他记忆犹新。

　　到红一驻地显示红四士气

　　岳健平所在的团队领导要求他们着装整齐、昂首挺胸地到红一方面军驻地走走，来回走了两趟，“说是为了显示显示我们红四的士气”。

　　一件事是两军会师时，红四方面军的士兵到红一方面军面前显示士气。由毛泽东率领的红一方面军计约几千人，由于连续长途奔袭，人困马乏，疲惫不堪。而张国焘率领的红四方面军约八万人，且武器装备整齐精良。岳健平所在的团队领导要求他们着装整齐、仰首挺胸地到红一方面军驻地走走，来回走了两趟，“说是为了显示显示我们红四的士气”。

　　另外一件是红9军军长何畏的离职，岳健平是从会议站岗的警卫那里听来的。岳健平老人讲，陈海松曾对他们转述张国焘质问毛泽东的话，“中央十几万红军被你带到哪里去了？”后来两位领导人的分歧渐渐扩大，在毛儿盖会议之后的一次会议上，何畏曾当面斥责张闻天，双方发生较为激烈的争执。

　　随后两三天，红9军政委陈海松向战士们介绍了红9军新军长——后来在古浪战役被撤职的詹才芳，但没有透露何畏去了哪里，“当时我们也不敢问，只是私下议论议论”。后来毛泽东带领中央红军北上，而岳健平所在的红9军跟随张国焘南下。从那以后，岳健平和他的战友再也没有见到过昔日的军长。

　　岳健平老人思维清晰，记者一再向他询问个中细节，他一再说他的记忆就是这个，“没成功，但成了仁的，命是献给国家了的”。

　　岳健平老人跟随张国焘南下后，在岷山一带受到了敌人猛烈的阻挡，死了很多的战友，部队被迫北上。过雪山草地的时候死了很多人。那时，他们能够做的，只是“擦干自己的眼泪，埋葬好同伴的遗体，继续上路”。

　　亲见军政委陈海松牺牲

　　敌人骑兵已将他们冲散，陈海松身边只剩下十来个警卫了。岳健平还没来得及冲上山，就眼睁睁地看着陈海松被打死了。

　　1936年冬天，寒凝大地，北风刺骨，岳健平和战友一道渡过黄河，踏上西征路。

　　红9军在干柴洼与敌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连军部都差点遇到危险，随后他们摆脱了敌人的追兵，赶到了古浪。当时敌人驻守的三个团很快被红9军歼灭，但马步芳增援了大量兵力。在敌人的猛烈攻击下，很多战友都牺牲了，岳健平福大命大，一颗子弹打来，险些要了他的命，幸运的是驮运粮食的骡子挡住了子弹。古浪失守，红9军损兵一半，剩下的部队退回到了永昌。到永昌时，部队几乎弹尽粮绝，他只剩下了5发子弹。

　　当说到接下来的梨园口战役时，岳健平老人呜咽了。当时，疲惫不堪的西路军要和敌人的骑兵拼时间，赶到梨园口，抢占进入祁连山的要隘，红9军当时担任西路军后卫。快到梨园口村子时，他们遇到了敌人的骑兵，当时尘土飞扬，不计其数的骑兵蜂拥而至。

　　当时军政委陈海松率领他们守在一个山包上。岳健平还没爬上山，敌人的骑兵已将他们一连人马同大部队冲断。陈海松身边只剩下十来个警卫了，岳健平拼命向政委靠拢——1936年底在涉一条冰河时，他掉进了湍急的河流，是陈海松伸手把他拉上来并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岳健平拼命想保护救命恩人，却已晚了。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山头，就眼睁睁地看着陈海松被敌人的几排子弹打死，岳健平则得到了赶来增援的红30军的救援。

　　被捕逃脱乞讨五年返乡

　　凭着记忆中的大致方位，岳健平靠着数电线杆，一路帮工，一路乞讨，用了整整5年时间，才回到四川老家巴中。

　　后来，王树声带他们上山打游击，夜里行军他和战友与大部队走散了，上百个男人在漫天飞雪中呼天抢地，抱头痛哭，“找不到部队，找不到首长了！”在冰天雪地里找山洞躲藏了几天几夜，最终被敌人俘虏。

　　他和战友精疲力尽，被敌人拉成一排，当活靶子射杀。排在前面的战友一个一个被敌人撂倒，当第五个战友倒下的时候，村子里围观的回民，“七八十岁的，都跪下为我们求情，说他们造孽(可怜)啊”，最终他们才保住了性命。当时，岳健平看到前面还有一位战友就轮到自己，“生就生，死就死，一样”，岳健平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在被俘的日子，他冒险逃脱了看守，朝着家乡的方向一路飞奔。凭着记忆中的大致方位，岳健平靠着数电线杆，一路帮工，一路乞讨，用了整整5年时间，才回到四川老家巴中。

　　作为哨兵见证冈村宁次投降

　　岳健平吓了一跳，机场上日本兵跪了一地。日军在雨花台向中国军队缴了械。冈村宁次乘坐汽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

　　回到老家不久，他又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去云南当兵，坐着美国飞机到了印度，参加了中国印缅作战远征军。随后参加了抗日战争。他所在的新6军紧急空运增援湖南芷江，是役中国军队全线胜利。

　　眼看投降签字仪式就要在芷江举行，岳健平部队又被紧急空运南京，受降地点做了改换。作为战后首批抵达南京城的中国士兵，岳健平和他的新14师战友占尽了胜利者的风光。

　　9月5日一下飞机，岳健平吓了一跳，机场上日本兵跪了一地。紧接着，日军在雨花台向中国军队缴了械，新14师从日本人手中接管了南京城，当时岳健平作为哨兵为受降典礼站岗。日军投降代表乘坐的三辆汽车，其中一辆坐着冈村宁次，从岳健平面前缓缓驶过。他一直记得那个瞬间和那时的激越心情。

　　1946年，岳健平随国民党部队到沈阳后，部队要与解放军交火，而岳健平知道，解放军就是“过去的红军”。“我是从红军中出来的，我才不去当炮灰！”岳健平脱下国民党军服，穿了身便装，顺利加入了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

　　年近四十与寡妇成婚

　　晚年偶尔读读古书，或在附近山上散散步，要么哼一曲红军谣，要么脱口说古句经典——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岳健平随后参加了平津战役，后来到了广西桂林。建国初期，他回到了老家巴中。在快满40岁的时候，他和一位带着幼女的寡妇结了婚。后来他又有了两个女儿，现在和小女儿女婿一起生活。

　　老人视力不好，每次吃饭时，女儿总是习惯性地给他夹菜，总忘不了夹一块腊肥肉，最多两块，那时，岳老的吃相就像一个小孩，时而仰起头，时而趴在桌子上喝稀饭。

　　岳健平是一个细心的人，新华社记者曾在两年前采访过他，并给他邮寄了一份资料，他用大信封装好，放在他卧室的床头，保存完好。

　　家里有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但他从来不看电视，而是喜欢望着对面的青山发呆，偶尔读读古书，或在附近山上散散步，要么哼一曲红军谣，脱口说两句古句经典——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怀德，小人怀惠……

　　■长征往事

　　王树声乞讨回延安

　　红军西征开始后，王树声任副总指挥，兼红9军军长。由于孤军深入，缺粮少弹，西路军损失惨重。倪家营子一战，连王树声也像士兵一样挥舞着大刀与敌人肉搏。

　　西路军不断被围困，被迫一次次突围。王树声亲率红9军开路，一路上他指挥部队不断与阻击的敌人作战，并多次亲自率骑兵接应被围的部队，当他退入祁连山赶上总部时，红9军已经几乎拼光了。在一个名叫石窝的山头上，西路军召开会议，决定徐向前和陈昌浩回陕北，并将现有部队分成三部分，其中由王树声率领由红9军余部和100多骑兵及其他人员共400多人组成的右支队，在祁连山右翼打游击。

　　王树声的右支队在大山深处面临弹尽粮绝的危险，而且依然没有摆脱马家军的围追堵截，人员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只能靠吃野菜或向山民讨饭为生，还要时刻躲避马家军的搜查。最后，王树声终于率领仅存的8名红军战士走出了祁连山。然而又不小心走进了腾格里沙漠。最后只剩下王树声一人沿途讨饭，九死一生，于1937年初夏回到了延安。

　　摘自《王树声大将的三次“大突围”》

　　采写／摄影：

　　本报特派四川记者陈亮

　　图：

　　岳健平老人已多年未出村子，平时在家读读古书、哼哼红军谣。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