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出租屋故事(9) 菜刀划过鼻尖

　　在现实里，小赖是编号“LG－1882”的龙岗出租屋综合管理所平南站的出租屋管理员。可在网上，大家都称他“布丁”。他在网上出名是因为2006年6月，他在“深圳博客”上发表了一篇《我以房管员的身份给深圳人民解释我们的工作》的文章，吸引了上万人次的点击率。

　　以“出租屋管理员”的身份开博客，在深圳，“布丁”可以说是第一人。谈到开博

　　重点检查

　　我从小就在平南社区长大。2001年中专毕业后，去上海打过工。父母退休后，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较高的薪酬回到平南。去年底，我连过面试、考试、体检三关，成为了一名龙岗区的出租屋管理员。我这一批管理员有70％都是本地人，因为龙岗原居民比较多，如果懂得客家话，沟通和管理起来更加容易。

　　2006年3月底的一天，我第一次接受了一项重点检查任务，包括我在内的4名管理员要对植物园路的一栋7层高的出租屋进行走访排查。听老管理员说，春节后是出租屋暂住人员变动的高峰期，有很多来找工作的外乡人，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犯罪分子。这时也是我们最繁忙的时候，隔三差五都要到同一个重点巡查区域检查，及时掌握人员变动信息。

　　其实要检查的这栋小楼的业主，我也认识，我从小叫他“陈叔”。像陈叔这样自建房子出租的原居民，在平南有200多户，他们一共拥有600多栋出租屋。这些年，原居民不种地了，都“种”起了房子，收入有了保障，本来是件很好的事。可陈叔为了增加入住率，把每层不到150平方米的空间改为6套房子出租，这样分摊下来租金十分低廉，很受流动人员的欢迎。老管理员说，到陈叔的房子登记经常是每个月都会看见不同的面孔。

　　由于租住人员成分复杂、流动性大，加上居住的密度大，陈叔的小楼受到了我们的“特别关照”。

　　陌生脸孔

　　“你好！我是出租屋管理员，请配合巡查工作。”经过一个月的锻炼，我现在已经能够镇定地敲开陌生的房门了。因为管理员经常巡查这栋小楼，租户们都很配合。当登记到3楼时，从楼上迎面下来了一名男青年，他穿着拖鞋，神情有点茫然。我听见身边的老管理员嘀咕了一声：“是个陌生脸孔。”

　　在他与我擦身一刻，我喊住了他。“先生，请问你住在哪号房？”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说是来找朋友。我觉得他身份可疑，要求他出示身份证。男青年假意侧身掏裤兜找证件，突然，他弯下腰把拖鞋一甩，就朝楼下狂奔，我们没有追上。

　　我和同事们分析，这名男青年狂奔而去有两种可能：一、可能是小偷，我们应该先检查哪家门被撬了；二、可能楼上是他的窝点，还有同伙在上面。于是，我们4人挨家挨户地查看。

　　7楼，一扇贴着卡通画的房门引起了老管理员的注意。他小声地说：“你们看看门椽用胶带密密地封住，应该是为了隔音。以前这里没有封住的，里面可能有不正常的事情。”

　　听到老管理员的分析，我不住地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老管理员示意我去敲门，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深吸了口气才敲响了房门。里面一片静寂。我喊到：“我是来进行暂住人员信息登记的出租屋管理员，请开门。”我贴近“猫眼”向里张望，明明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发现窝点

　　许久，一位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打开房门。我和一位同事进入了客厅，另两位同事站在门口，抵住房门以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客厅里，站着8个十七八岁的男女，虽然他们极力装出镇静的表情，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向我们这边偷瞄。客厅一侧，十几张小凳子整齐地摆放着；墙上挂着块小黑板，上面还有匆匆擦拭过的痕迹；墙壁四周贴着名人名言；天花板上悬挂着装饰用的红丝带。这种古怪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幼儿园的小课室。

　　这时，同事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了，这就是站长跟我们布置任务时要求大家留意的传销窝点。春节后，这些非法传销分子又活跃起来，专门从内地骗来一些学生。看来这个中年人很可能就是“首领”。

　　镇定，我告诉自己，不能让犯罪分子有所警惕。我微笑着表示请大家出示身份证件进行登记。中年人堆起满脸的笑容，上来给我们递烟，连忙解释这些都是来玩的朋友。我趁机问他：“那刚才穿拖鞋下楼的小伙子也是你的朋友吗？”他有点愕然，说：“是啊”。我说那个小伙子回来后也要进行信息登记。中年人赶紧点头称是。

　　屋里9个人只收上来8张身份证，一位瘦小的小姑娘拿不出身份证，我看见她小脸憋得通红，知道她心里紧张。

　　我推开了屋里两个小房间的门，在确定没有其他人躲藏在房间里后，我向站在门口的同事发出暗示。其中一位马上借口抽烟，退了出去。

　　民警突现

　　退出去的同事给辖区民警发去了手机短信：“植物园路X栋7楼发现传销窝点，现有9人在场，请速来处理。”

　　10分钟后，辖区民警和两位巡防队员赶到。看见突如其来的民警，中年男子愣住了。民警很快认出这名男子，是几个月前在另一辖区因组织非法传销被拘留过的贾涛（化名）。民警立即指出贾涛的真实身份，话音未落，在场的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当我们准备协助民警把贾涛和8个孩子送到警务室时，贾涛竟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被我们强行拉起来后，他一个箭步冲进厨房，拿出一把亮晃晃的菜刀，失去理智般地向民警和我们砍过来。“你们快滚，要不然我砍死你们”，听见贾涛声嘶力竭的吼声，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上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想着怎样制服他。

　　这时，有人喊了声：“肖所长，你们来了。”贾涛一分神就被巡防员按倒在地，民警迅速给他铐上了手铐。原来肖所长是上次将贾涛抓拿归案的派出所所长，贾涛听见这个名字就怯了。我很佩服民警的急中生智。

　　再次解救

　　在押送这群孩子到警务室过程中，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一位戴眼镜的男孩子突然对我说：“叔叔，我是个在校大学生，求你们送我回家。”我急忙安慰他，不用害怕，只要把事情弄清楚了马上送你们回家。这个男孩对着身边的同伴说：“我那么相信你，你又说带我来找工作，结果是骗我来搞传销。”男孩的同伴怏怏地说：“我也是被骗来的，每天他们都逼我打电话给同学，要我再多找点人来。”

　　我们知道很多孩子是被骗来的，所以鼓励他们积极举报传销团伙头目，这样才能让事情水落石出，早日回家。根据举报，我们又在辖区的另两套出租屋里发现了两个窝点，又从里面解救出了十几名刚被骗来的学生。

　　传销窝点被端之后，我跟陈叔长谈了一次。他的房子因为出租给这些违法分子所以被处停租半年，他很后悔：“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最近，我再次来到陈叔的小楼检查，发现陈叔主动拆掉了一些间隔过小的套房，里面的租客稳定了。陈叔说：“那些‘三无’人员我是坚决不租房子给他们的，我要争取当星级房东，让你们给我减税费。”陈叔笑了，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