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敌搜查　墙缝里藏几个月

　　躲敌搜查墙缝里藏几个月

　　老红军牟炳贞西征兵败后四处逃亡，被当地村民收留藏了起来

　　【45】

　　他们在长征大历史的集体记忆中可能无法被提及，但他们出生入死的个体经历应该永远被铭记。

　　■主角：牟炳贞

　　牟炳贞，1922年12月29日生于四川宣汉。1932年加入红四方面军。参加了长征，曾经走过一次草地和爬过两次雪山。1936年10月随西路军渡过黄河西征，西路军失败后在甘肃张掖失散，逃亡时被当地百姓救下。

　　解放后担任甘肃云登县妇联主任。“文革”期间受到冲击。1975年退休。1992年起迁往兰州，随大女儿生活至今。

　　老红军牟炳贞家里有三本书，她珍藏了几十年了。三本书分别是《四川妇联史研究资料》(第九期)、《红军长征秘闻》以及报告文学《西路军女战士蒙难记》。

　　“以前还有一些书，都被别人借去了，现在只剩下三本了。”老人的大女儿王桂兰说，母亲最喜欢这三本书了，现在还经常拿出来翻，她担心母亲的眼睛看久了影响视力，就藏起来。

　　85岁的牟炳贞现在视力还好，书上的字还能看清，只是“看久了眼睛和脖子难受”。她自己也不记得这三本书看过多少遍了，三本书上画满了红线。“书上的故事很多我都经历过，而且有我的名字。很多别人的故事，讲的是我的战友。”牟炳贞说。

　　全家6口人同时参军离家

　　母亲哭了好久，眼睛都哭得红肿。除10岁不到的小炳贞外，她的六哥、七哥、三嫂、四嫂以及侄儿都跟着红军走了。

　　1922年农历腊月二十九日，四川宣汉。一个已经有8个小孩的家庭，又添了一个闺女，她就是牟炳贞。“在我的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我一共有10姐妹，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7个哥哥。”牟炳贞说，当时住的房子是别人家的，交完租后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为了填饱肚子，牟炳贞兄妹只能到地里去挖野菜吃，并编草鞋卖来换吃的。过着这样的日子，牟炳贞一转眼就快10岁了。之前，她的四哥、五哥死在了国民党的枪下。

　　1932年红军在四川宣汉招兵，这改变了牟炳贞的命运。“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开大会好热闹，说只要去当红军，就可以吃饱穿暖。”牟炳贞说，当时自己还不满10岁，一听有饭吃就赶紧去了，也没有想这么多。不过，牟炳贞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吃饱穿暖而参军的，她说，想跟红军去为哥哥报仇。

　　牟炳贞是参军离开家乡之后，母亲才知道她已经参加红军的。而这个消息还是邻居转给母亲的，为此母亲哭了好久，眼睛都哭得红肿。原来，除10岁不到的小炳贞外，她的六哥、七哥、三嫂、四嫂以及侄儿都跟着红军走了。

　　爬雪山手指被冻弯曲

　　手指被冻得没有知觉了，她就蹲在原地，跳了跳发现脚还能动，心里好高兴。“能捡回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参加红军后，牟炳贞当了一名护士。“刚开始还不会上药，只能跑跑腿端端盘子什么的，后来就可以给伤员扎绷带了。”牟炳贞说，当时她只有10多岁，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还经常在这些伤员中蹦来蹦去的，看到伤员不愿意上药，她还唱歌给他们听，鼓励他们好好治疗。

　　牟炳贞说，当时真的不知道怕死。“我们去战场上抬伤员的时候，子弹就在头顶上飞，发出呜呜的响声，都来不及怕死了。”牟炳贞说，当时最担心的是手榴弹，如果在身边爆炸就完了。

　　爬雪山过草地留给牟炳贞的印象是冷、饿。牟炳贞当时是团员，她必须负责她团里的几个护士不能掉队。“当时好怕饿和寒冷，吃牛皮带还觉得蛮香的，比刺喉的野草好吃多了。”

　　过草地后，她们用了一天半爬雪山，手指被冻得没有知觉了，然后自己就蹲在原地，跳了跳发现脚还能动，心里好高兴，还以为脚也冻得不能动了。一直到现在，牟炳贞的手指头都伸不直。“能捡回条命就已经不错了，手指伸不直也就算了。”牟炳贞调侃说。

　　除救死扶伤外，牟炳贞有时晚上还要上理论课。“当时疲倦得不行，其实根本没有听进多少，上课又没有灯，我一忍不住就睡着了。”牟炳贞说完，扮了一个鬼脸。当时给她们上课的是团支部书记王国位。牟炳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她6岁的老师在1940年和她拜堂成亲。

　　逃亡路被好心老夫妇收留

　　“我当时逃到了一个叫白家寨的村庄，被一对老夫妇叫住了，他们把我拉进屋关好门。”她就认这对老夫妇为干爹干妈。

　　说起和王国位的姻缘，还得从红军西征说起。当年牟炳贞和王国位都参加了西路军。西路军经过半年浴血奋战之后，于1937年3月兵败祁连山。

　　“当时的马步芳好毒啊，很多姐妹都被他活埋了，我大难不死，是我的干爹妈救了我。”牟炳贞说。牟炳贞当时还看到过红5军军长董振堂的人头，用酒精泡在一个大盆里面，已经肿得变了形，惨不忍睹。

　　牟炳贞在张掖被马家军冲散了，西路军被抓的抓，打死的打死，也有很多人像她一样失散了到处乱逃。“我当时逃到了一个叫白家寨的村庄，被一对老夫妇叫住了，他们把我拉进屋关好门。”牟炳贞说，后来，她认这对老夫妇为干爹干妈。村上的人很好，救了很多西路军。当时为了安全，除了吃喝之外，她就整天躲在屋与屋之间的墙缝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个月。

　　“其实当时马匪还是发现了干爹家有异常情况，幸亏干爹的弟弟拜了马匪那边一个团长做干爹，没有人敢为难干爹，我也就捡回了一条命。”牟炳贞说，干爹干妈对她特别好，连干妈以前结婚时穿的衣服，也从箱底拿出来给她穿。她在白家寨过了近两年的幸福生活才走，走时干爹干妈都流下了眼泪。

　　王国位被俘后被人救走，先去给人放马。“后来父亲趁人不注意逃走了，他希望去找红军，然后就一路回到了四川。”王桂兰说。

　　王国位后来跟一个姓刘的河南人学打铁，之后一直靠打铁为生，1940年流浪到甘肃云登县。在这里，经过老乡介绍，王国位和牟炳贞结婚。“结婚后我才知道他当过我的老师。”牟炳贞说，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且又是四川老乡，对这门婚事，大家都很满意。

　　返乡重逢六哥不相识

　　分手时的牟炳贞还是不到10岁的黄毛丫头，再次见到她亲哥哥时，她已经32岁，已经是一儿二女的母亲了。

　　解放后，在甘肃定居的牟炳贞，曾经向老家发过10多封信，还通过广播等方式，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她1954年前后回了一次老家，只见到了六哥牟炳和和自己的侄儿。从那以后，牟炳贞再也没有回过四川老家。

　　这时牟炳贞的女儿王桂兰插话了，说她母亲竟然不认识六舅。“当时他问我认不认识他，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牟炳贞说，她记得那是1954年，是她和六哥牟炳和1932年参军后第一次见面。1932年的牟炳贞还是不到10岁的黄毛丫头，再次见到她亲哥哥时，她已经32岁，已经是一儿二女的母亲了。

　　牟炳贞还牵挂着同时参军的七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七哥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估计是已经死了。”牟炳贞感慨地说。当时家里这么多人参军，三嫂、四嫂以及侄儿因为长征掉队和途中生病，又都回老家了，只有她和六哥牟炳和革命到解放。六哥还参加过解放兰州的战役，后来去了新疆，1986年离开了人世。

　　“文革”期间被打成“叛徒”

　　“打仗时候还不怎么怕死，这时候我还能怕死？我真的想不通，要不是还有三个小孩子，我肯定去跳河了。”

　　“文革”期间，牟炳贞担任过云登县妇联主任，直到1975年才退休。丈夫是云登县纪委书记。

　　“1968年3月22日，我们就开始被批斗了，一直在‘五七干校’劳动了7年。”牟炳贞说，这是她一生最害怕的时候，而且脑子总是转不过弯来，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了叛徒了。“打仗时候还不怎么怕死，这时候我还能怕死？我真的想不通，要不是还有三个小孩子，我肯定去跳河了。”牟炳贞伤心地说。

　　当时牟炳贞和丈夫被戴高帽子游街，并要他们承认是叛徒。牟炳贞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不知道什么是叛徒，而王国位受的冲击更大，肝脏被人用脚踢坏了，昏迷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1984年，他终于还是因肝受损而影响身体，过早离开了人世。

　　“那个踢我爱人的人现在还活着，人高马大的。咳，算了，人都死了。都过去了，还能再去找他？”说起这段历史，牟炳贞老人陷入了回忆和悲伤之中，仿佛在自言自语。

　　■长征往事

　　西洞堡大捷

　　西洞堡离张掖城50多里，古堡中村子集中。1937年1月23日，西路军通过临泽倪家营战斗突围后，一部分向张掖的甘浚堡、西洞堡、龙首堡一带转移，准备东返，负责后卫的红30军刚到达西洞堡，马家军追兵就跟上来了。

　　1月27日一早，马步芳就命旅长马元海、宪兵团长马玉龙等率手枪团1500人、宪兵团1300人进行围剿。马玉龙下令宪兵团做主力，手枪团跟进，向西洞堡发起冲锋。当时，红30军军长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在白塔上指挥，由于红军居高临下，地形有利，将冲上来的马家军打倒不少，敌人顿时乱作一团。

　　红30军见状准备反击，红88师和89师一部集结在一道土沟后面。下午3时许，程世才一声令下，阵地上火力齐发，紧接着，出击部队像决堤洪水似的一涌而出，马家军顿时大乱。

　　经过不到三小时的拼杀，宪兵团即被击败。此战共歼敌1400多人，其中敌营长、连长3人，全团逃生的只有100多人，同时还击溃了手枪团。缴获了800多支马枪、400多支短枪和许多战马。西洞堡大捷是西路军西征以来取得的唯一的、最大的胜仗。

　　摘自甘州区委党史办资料

　　图：

　　本报特派甘肃记者刘荣申华伟张国栋李朝红

　　牟炳贞目前住在大女儿家中，晚年生活还算幸福。本报特派甘肃记者陈以怀摄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