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计山
据媒体报道，在孔子诞辰2557年纪念日前夕，中国孔子基金会在孔子故里山东曲阜向全球正式发布了孔子标准像定稿。孔子像的主创人员说：“我们重点从形象定位和精神气质等方面作了修改完善，更注重体现孔子‘仁’和‘礼’的思想内涵，表现他的博大儒雅。”读完此则报道之后，我想：我们纪念孔子，究竟要纪念他的什么精神？其次，谁有资格发布孔子的“标准像”呢？
首先，我们纪念孔子，究竟要纪念孔子的什么精神？孔子作为人类历史上伟大的教育家，其对于人类的教育事业尤其是打破贵族阶层对教育的垄断、实现教育平民化的贡献是无可争议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因此而设立“孔子教育奖”，正是对于孔子在人类教育史上地位和贡献的肯定和褒扬。但是，我们还必须看到的是：除作为教育家之外，孔子的思想博大精深、极为复杂，其中既有体现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的精华，同时也不泛封建主义的糟粕；因此，尽管新文化运动中提出“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对孔子精神全盘否定的作法值得商榷，但中国近代社会的贫穷和落后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不无关系，至少孔子思想中存在着影响中国发展与进步的因素。比如，尽管孔子也讲“仁”，但孔子的“仁”却是以“礼”为执行规范的，致其毕生精力欲要“复辟”的以血缘宗法为纽带、以尊卑等级秩序为核心的“周礼”，作为一种文化，已经深深的渗入了中国社会的每一个细胞、至今仍然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社会的方方面面，但与我们现代社会所追求的民主、平等、自由精神是严重相背离的，成为妨碍和制约我国民主法治进程的文化因素；因此，我们对待孔子精神中的等级思想应当予以批判。而根据“标准像”主创人员的话，孔子的“标准像”恰恰正是为了突出和渲染“仁”、“礼”的思想内涵；如果说体现“爱人”的“仁”的思想应当予以发扬的话，那么说在加强民主法治建设已成为我们社会共识的今天，对于孔子精神中的“礼”也不分精华与糟粕一味地宣扬，恐怕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吧？
其次，作为一名政治家，“正名”作为孔子主要的政治主张之一；在此我们有必要为“标准像”的制定者进行“正名”：谁有资格为孔子制定“标准像”呢？具备为孔子制定“标准像”的人，恐怕首先就得见过孔子本人，至少要见过孔子的照片；很可惜，孔子已远离我们两千多年，当时人们尚未发明照相机，因而孔子也未能留下照片；人们只能根据史书的文字描述，或者根据孔子本人的画像而想象孔子的相貌而已，但无论是史书的文字描述，还是画像本身恐怕都会与孔子本人有着巨大的差别，“还原”真实的孔子已无可能。况且，孔子虽贵为“圣人”，其生命也应当和凡人一样，有个从幼年到成年再到老年的过程，面貌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因此，即便是与孔子同时代的人，恐怕心中孔子的形象都会千差万别，无法得出一个“标准像”罢！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孔子更多的已经表现为一种精神象征，成为一种符号；每一个人根据自己对孔子精神的理解和感悟，都会得出自己心中孔子的形象；比如，笔者从孔子“沽之哉，沽之哉”的急切心情，以及终生未能受到重用、没有机会施展其“平天下”理想的命运，感觉到孔子应当是一个既可敬、可爱，又不泛忧郁、仓桑的“老头”，而非“标准像”中庄重、严肃的“圣人”。因此，每一个艺术家、创造家都有权利根据自己想象中的孔子进行创造，但是否符合别人想象中的孔子形象，只能由别人进行鉴赏与判断，以形成人们心灵上的共鸣、从而达到艺术创造中“神韵”的境地，并非能够以权力去强制别人接受的，任何人都强求不得。比如，那张一头乱发、显得有些呆板的爱因斯坦的照片，能够成为爱因斯坦的“标准像”，正是在于摄影家抓住了爱因斯坦不拘小节、大智若愚的本质，从而引起了人们的心灵上的共鸣，而并非由某种机构进行“公布”的！在此，我们还应当看到的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仅仅是一个国际机构，其颁奖以何种形象也仅仅代表一个国际机构对于孔子像的认可而已，并不能代表多数人对于该像的认可，更不能成为“标准像”的标准吧！
综上，笔者认为，对待我国传统的文化，我们应当对之进行批判地吸收；而孔子作为我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一种符号，我们既要看到其思想文化对我国社会发展进步中的重要贡献，同时更应当看到它对社会发展进步的桎梏，不能对之无限地美化、神化。同时，孔子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认知而产生自己心中的孔子，谁都没有资格为其制定“标准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