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院“捡”古董卖(图)

　　黑釉壶■资料图片

　　冮官位于辽阳市东30公里太子河南岸。冮官屯陶瓷作坊始于公元907年，盛于1115年，废于1275年。冮官古窑是辽金时期的民窑，主要生产当时百姓使用的日常器具等生活品。辽阳县志中记载：“冮官屯陶瓷作坊遗址，长1.2公里，宽0.5公里。其中河南岸长110米，高3至5米的断层积满了陶瓷残片……”

　　然而，已经埋了千年的文物、十几年前就被保护起来的遗址，盗挖的现象却突然增多。

　　一种说法是：对古窑的宣传诱使倒卖文物的增多，秘而不宣才是更好的保护。而另一部分学者则呼吁：对古窑要加大宣传，才能促使有关部门加大保护力度。

　　宝藏从乡村深处流到各大古董市场的暗流在哪？如何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探访了这个普通却神秘的小村。

　　面对记者的采访，辽阳市文化局局长陶希铭女士有些措手不及，她甚至反问记者：“为什么都来盯冮官？”

　　这一切，皆因为在冮官地下沉睡千年的辽金古窑遗址身陷“危险”之中。

　　轿车挡牌进村买古董

　　“从辽阳市内、沈阳开车来买古董的人不少。还有的小轿车晚上来，牌子用手巾包着。”10月9日9时，记者到达冮官。经一家杂货铺老板介绍，记者认识了一位叫大国子的村民。

　　30多岁的大国子是冮官屯小有名气的人，记者到了冮官，一提“想买古董”，屯子里很多人都推荐他。

　　而冮官村民对像记者这样外来买古董的人也司空见惯，一位杂货铺老板说：“从辽阳市内、沈阳开车来买古董的人不少。还有的小轿车晚上来，牌子用手巾包着。”

　　见到大国子，记者上前自我介绍：“我是从沈阳来的，自己开了个小店卖点古董，想来这整点像样的货。”

　　大国子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一下记者，回头对我们的司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跟上吧。”转头便快步向前走，记者一再叫他上车，他并没有应声，我们也只好开车在后面跟着。

　　转了几个弯，我们的车被带到屯子的最深处，在一间普通平房外，大国子停下脚步，示意我们下车。

　　我们随大国子进了屋，在这所一间半平房里摆了一地的瓷器及其碎片。

　　进屋后大国子突然热情起来，一边拿出一个纸壳箱子一边笑着说：“咱农村就这样儿，外边来个人，一屯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我没坐你们车，太招摇了不好。”

　　“你看看吧，想要点什么？”大国子把纸壳箱子推到记者脚下。

　　四个大瓷碗、三个瓷盘、素坯小罐、小狗小马等瓷玩具……各式古瓷器堆满了纸箱，但无一件完好的，大多是碎瓷片。

　　“这瓷碗和盘子每个400，小动物每个300，这个印花碗片儿一个100，有金文字的更贵点……”大国子向记者报价。

　　“这都是古窑里的？”记者问。

　　“都是辽金时期的，到了咱这就不可能有假。”大国子说。

　　为了探底，记者故意板起脸，“你这破盆烂碗的也卖不上价啊！不爱卖，我就去别人家走走。”

　　“去啥别人家啊，这冮官的瓷都在我这呢，不是吹，我都垄断了。”大国子低声说，“咱头回见面儿，我也不知道你什么底儿，要是诚心买，好的咱也不少。”说着大国子打开一个柜子，拿出几件相对保存完好的瓷器，其中一件狮形油灯格外显眼。

　　记者装着不耐烦，“怎么能都在你这儿啊？这金朝的窑都被你承包啦？”

　　大国子笑着解释，冮官村民都知道自己脚底下这些“破盆烂碗”值钱，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销路，而大国子与辽阳市内一位翁姓搞古董的人来往了十几年，所以屯子里大部分人挖到瓷器就卖给大国子，大国子再通过像翁这样的中间人推荐，把古董卖给各古董店，每件翁还要从中赚取一百到二百中介费。

　　捡来的卖了不犯法？

　　“只要不是为了卖钱有意去挖古窑，在自家院子里发现了，就卖了，这也不应该算犯法。”

　　“以前大部分都这么卖到辽阳，‘十一’这几天沈阳也来了几份，你是第四份沈阳的了。”大国子告诉记者，“上次有个沈阳的，来了也没怎么看就说，你这一堆，一千块钱我全要了。”

　　暗访中，记者问如此大量古董是不是大国子亲自去古窑挖的，大国子含糊地说：“咱这随便在哪都能捡到。”

　　就在记者看货时，大国子提到的辽阳市内的翁姓中间人也来到大国子家，一进屋，翁就问大国子：“你那个秤砣想卖多少？”

　　大国子想了想告诉对方：“少600我不卖。”

　　翁随后用手机给一位姓马的人打电话：“我这有个金代的秤砣，能有10斤，特别大，挺少见，1000块，要吗？”

　　电话那端说了几句，翁很肯定地说：“当然是古窑里的，这是我亲眼看着他们去窑口挖出来的，新出来的货……”放下电话，翁告诉大国子，那人明天来看秤砣……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大国子与冮官其他村民都知道，虽然自家屋下就能挖出古董来，但是这些都是文物，不能私自采挖，更不能私自倒卖。

　　“省里市里都来过人考察，市里也总来人教育我们说，私自采挖倒卖都是犯法的。”一位刘姓村民说，“但是，现在来买古董的人多，给的价高，村民随便在自家葡萄架底下就捡着了，也就偷着卖了。”

　　刘觉得，“只要不是为了卖钱有意去挖古窑，在自家院子里发现了，就卖了，这也不应该算犯法。”令人担忧的是，冮官许多村民都有这种想法。

　　古董价值远大于卖出的钱

　　“如果相关部门再不想办法加以保护开发，这个千年古窑慢慢就会被掏空，地下辽金瓷也会不知不觉都摆到古董市场的货架上。”

　　辽阳市科协副主席、政协常委胡尚戈说：“现在像《鉴宝》这样的节目越来越多，村民通过媒体知道了他们脚底下这些东西可以卖大价钱，却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要远远大于他们卖的那点钱。”

　　因为数代人都生活在古窑遗址之上，政府部门虽早把其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却一直没能对其挖掘，进行考古研究。胡尚戈担心，“如果这个时候相关部门再不想办法加以保护开发，这个千年古窑慢慢就会被掏空，地下辽金瓷也会不知不觉都摆到古董市场的货架上。”

　　通过十几年的研究，胡尚戈认为，冮官古窑内瓷器的造型、烧制手法都与南方发现的宋瓷很相似，这说明冮官古窑的工匠是金朝与南宋争战时，从中原地区掠夺走的工匠。所以古窑的存在，很立体地展现了当时金与宋两朝并行时期的军事、政治、经济等历史特征。而古窑内大量玩具、乐器等非实用性瓷器的存在，也进一步佐证了当时经济的发达程度和辽阳在辽金时期的经济、政治中心地位。

　　胡通过研究发现，冮官古窑不仅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也有很高的文化价值，古窑内动物、人物等玩具的形象与南方瓷有明显不同，南瓷以细腻、逼真见长，而冮官古窑的辽金瓷造型更为粗犷。

　　胡认为，对冮官古窑的研究开发，将是中国瓷文化的一件大事，对冮官乃至整个辽阳的发展都是一个机遇。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曹雯雯采写

　　争论

　　保护古窑，是宣传还是捂着？

　　正方媒体宣传是好事

　　“现在冮官的出名，说到底是市场的刺激。”胡尚戈说，“古董市场现在很活跃，辽瓷在古董市场又越来越受认可，冮官屯底下存在这么大量的辽金瓷，对于那些古董贩子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宝库，冮官怎能不受关注？”

　　胡觉得，现在冮官既然已经受到媒体和外界的关注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这正加大了冮官的知名度，对合理开发文化遗址，发展社会主义新农村都有益处。

　　“媒体不宣传，就能捂得住古窑的吸引力吗？市场已经窥视冮官了，冮官再不能不动了，文物不是商品，不能任人倒卖，政府应该尽快加大保护，尽快开发，不能让古瓷都摆到货架上了才去研究。”

　　反方最好的保护就是封

　　辽阳市文化局局长陶希铭极力反对媒体对冮官古窑的宣传。

　　“古窑上就是老百姓的住所和耕地，而且冮官的老百姓已经在古窑遗址上生活了几代。”陶希铭说，“现在我们保护古窑就得把整个村都保护起来。但是想进一步探查研究，开展利用，就涉及地上这些村民的生活。没想出更好的解决方式前，对古窑最好的保护就是把它封好。”

　　陶认为，现在媒体大力宣传古窑的价值，而政府又不能马上把所有村民都迁走，这种情况下，促使更多村民私挖倒卖文物，对保护古窑很不利。

　　陶告诉记者：“政府有关部门正在研究发展新冮官，把村民从遗址上迁走，然后再系统对古窑进行考古研究，对古窑价值做一个科学的估量。如何开发利用，更是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