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儿当报童

　　唐厚梅

　　女儿今年上五年级，个子长得不高，看起来与实际年龄有点差距。平日里自己娇自己，什么家务活儿都不干，却时常抱怨日子过得不够幸福，长吁短叹的，好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

　　别看女儿人小，看的书倒不少，要是我们无的放矢乱批评，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在那儿，准把你说得干瞪眼。也许因为要孩子太晚的缘故，我和她爸这两个四十多岁的大人，面对十来岁的孩子，常常是措手不及，毫无办法。

　　症结在哪儿？就是对她溺爱太深，见不得她受委屈，见不得她流泪。久而久之，孩子就被我俩宠坏了。古人曰“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只要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于是，我开始谋划对策。

　　那天，我回家时路过一个报摊，一个像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儿正帮妈妈卖报纸。“卖报、卖报……”孩子童稚的声音传来，让我停住了脚步。我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何不让女儿也来卖卖报纸、锻炼一下？

　　于是，我主动上前和卖报纸的中年妇女聊了起来。她是一位下岗职工，两年前申请了一个报摊。我把女儿的情况和我的想法对她一说，她很理解也很支持我，欣然同意了。

　　晚上，我向女儿交代了卖报的任务，每天下午放学后卖两个小时，工钱十元。女儿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十元，这是真的？你不会要回扣吧？”

　　我哭笑不得，这年头的孩子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明白。看到她应了下来，就明确地讲好条件：“卖错了算你的，从工钱里扣。”

　　“真扣？你知道我的口算不好。”

　　“正好训练一下你的计算能力，一举两得嘛。”

　　“挺黑的。”女儿小声嘟哝一句，我悄悄抿嘴笑笑，装作没听到。

　　第二天，女儿拉着她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亮亮一起去卖报纸。傍晚回来，女儿喜气洋洋，手里握着十元钱的票子，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我说：“放兜里就行了，怎么还攥在手里，你不是嫌钱脏吗？”

　　“好不容易挣的，丢了多可惜呀！”女儿认真地说。

　　我和丈夫相视不语，露出欣慰的笑容。果然，自己劳动挣来的钱就知道珍惜了。

　　然而，转过一天，亮亮就不跟女儿一起去了，说是太累，挣得太少，不如想办法向姥姥和妈妈要。她只好一个人去。

　　第二天卖报没有第一天顺利，下午刮起了五六级大风，飞舞的沙土不断地刮进眼睛里，女儿卖完报纸回来时，像个小泥猴，不仅浑身上下是土，连耳朵里也灌满了小细沙。女儿边漱口边说：“明天可不去了，遭多大的罪呀！省两个汉堡包，什么钱都出来了。不去，不去了，坚决不去了。再站两天，把我的皮肤都吹粗糙了。”

　　“孩子，这可不行，妈妈和人家是签了合同的，定下来必须连续卖二十天才行，否则，人家要把工钱加倍扣回去。”我着急地说。

　　“真的？”女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没想到随便答应的事情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上当了，不好玩。”

　　“看看人家的孩子，和你一样大，已经卖了两年报纸了，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她比你辛苦得多，每天放学后先卖报，晚饭后写作业，每天要比你晚睡一两个小时，你才卖两天就坚持不住了，是不是太无能、太脆弱了？”我故意激女儿。

　　女儿的自尊心是很强的，经我一“将’，果然一声不吭，第三天放学后自己去了。几天后，她和卖报阿姨的女儿小燕熟了起来，两人成了好朋友。每天放学后和小燕一起卖报，成了女儿最大的爱好。有时，两个孩子卖完报，还在一起做作业。

　　二十天下来，女儿的小脸蛋的确变粗糙了，但她更大的变化表现在对生活的理解上。以前，她整天无忧无虑，想吃什么就提要求，不给买就拉长脸。现在即使你要给她买，她也要先看看价格，常常咂着舌头说：“哇，这么贵，够我好几天挣的。”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幸福、太快乐了，因为她能够住在有空调冰箱、电脑、电视的宽敞房子里，爸爸妈妈都是白领阶层，每月有比较高的固定收入，而卖报纸的阿姨家没有固定的收入，她们的生活就比较困难。

　　那天，她对我说：“妈妈，我想把我挣的钱，拿出一部分给小燕，她说她们班有一个同学得了白血病，大家都捐助那个同学，小燕也捐了钱。你说，小燕家那么困难还捐，我也要捐！我用自己的钱吧，不要你的，妈妈。”我听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尽管孩子做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我已经很满足了，真不枉我花钱买“教育”的一片苦心。

　　事实是我和那位下岗女工达成这样一个协议，每天我出十元工钱，由她交到女儿手里，并且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我对女儿的“改造”之所以能够成功，也应该由衷地感谢她对我女儿的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