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花园里的百姓们

　　郑州市经三路和农业路交叉口处，有一街心花园，花园里有草坪、树木、健身器材、长廊、石凳，是老百姓休闲的地方。

　　“十一”黄金周期间，街心花园更是聚者如云，记者与其中一些人聊天交谈。这些来自生活最底层的百姓，普通得像一片片树叶，可是触摸一下树叶上湿润的经脉，是否能感知其所在的大树——社会、时代、人生的风云？

　　有些“树叶”不愿交谈，他们防备心强，接收外界信息的经脉已经干枯，只能触摸那些鲜活、湿润的经脉。

　　困惑的乡村教师

　　花白的头发理得短短的，面孔清瘦，衣着朴素，一口家乡话。老张是洛宁县罗岭乡的小学教师，儿子在郑州，趁假期来看望儿子。老张带着郑州的孙子，孙子一会儿在健身器上玩，一会儿又来找他，我和老张的聊天不时被他打断。

　　老张说，从去年秋季开始，他们那里的农村学生上小学、初中都可以免费了，原来小学一学期要90元，初中要140元，现在一分钱不用交。老张眉开眼笑地说：“这个免费政策好得很，家里再穷，也不会耽误孩子上学了。”

　　但老张对农村义务教育的现状深感忧虑。他所在的小学，师资力量极为薄弱，正规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都不愿到那里，老师都是当地的，原来是民办老师，后来转正了，普遍岁数大，也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一到农忙时节都要回家干活，学生只好放假。老张也是一位“民转公”的老师，今年已经62岁，从30多岁起一直教五年级，按说该退休了，可如果退休，那个班就没有老师了。老张说他们的学校非常破旧，教室多是20年前建的，漏雨透风，采光不好，有几间已经摇摇欲坠；学生们的书桌是用石头和泥砌成的，每人一块，趴在上面学习，到冬天，冰冷冰冷。

　　老张看着在健身器上爬高上低的孙子说：“城里的孩子好福气！老师都是这师范那大学毕业的，教室里夏天空调冬天暖气，还有计算机啥的，山里孩子哪见过啊？我这孙子才8岁，懂的比我还多。”老张说，虽然农村孩子上学不成问题了，可农村义务教育水平上不去，农村人的出路还是窄得很，他眼见许多孩子初中毕业后，由于基础没打好，考不上高中，又没有学到其他的技能，只好回家种地或外出打苦工，被排斥在现代生活之外。

　　老张说，农村的教育状况得赶紧改变。

　　不去饭店的老太太

　　老尹是三门峡郊区的，她的女儿在郑州，她也是来看孩子的，女儿去旁边的超市买东西了，老尹则到花园里休息。

　　问老尹郑州怎样，她说这儿车多人多，吵得难受，她喜欢清静，准备住一两天就回去。老尹今年70多岁，五十来岁的时候老伴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老尹靠卖冰棍、摆小摊养活他们。孩子们也争气，大的出来了就帮小的，现在一个个都出息了，两个儿子在三门峡从事运输，都有自己的车队，一个女儿在灵宝，两个女儿在郑州。也许是受老尹的影响，五个孩子全是做生意的，而且都做得不错。老尹现在给二儿子看门，小两口在外挣钱，孙女上寄宿学校，家里平时只有她一个人。老尹每天吃吃饭、打打麻将、睡睡觉，日子过得清闲、滋润。她说：“光孩子们给的零花钱，我也花不完。”

　　富足起来的老尹节俭的弦依然绷得紧紧的。过年过节的时候，孩子们都回来了，通常想到饭店里安排几桌，一家人团聚团聚，老尹却说：“饭店里一盘菜几十块钱，够我吃好几天了。还是在家好，想吃啥我给你们做！”老尹说啥也不去饭店，孩子们拗不过，有时候就顺着她，但有时候他们还是到饭店去了，老尹就自己在家吃，她说：“我不去，看着他们几百几百地浪费会生气，我眼不见为净算了。”平时，剩饭剩菜老尹总舍不得倒，下一顿热热吃，孩子们批评她，她说：“又不让你们吃，剩饭热三遍给肉也不换，有啥不好的！”老尹说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前边的日子稠着呢，要为长远打算，虽然她活不长了，可孩子、孙子们一代一代地往下传，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呢，还是俭省点稳妥。她说有一次她小外孙女感冒发烧，在当地医院输了几天水，竟然花了400多元，将来万一有个大病那还了得？

　　爷爷相的父亲

　　街心花园的秋千架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往往要排很长的队。两天来，一直有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女孩在玩秋千。老汉头戴一顶网眼礼帽，在芸芸众生中显得很独特，小女孩还不会自己荡，每次老汉都要一边弯腰给她“加油”，一边慈爱地说：“抓紧，别摔了。”谁都会想他们是爷孙俩。

　　在石凳旁休息的时候，和老汉聊天，老汉抱着小女孩对我说：“这是我的孩子。”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他继续说：“我70岁时生的，她已经3岁半了。”老汉今年74岁，脸上的胡茬都是白的，皱纹也很深，标准的爷爷相。他说他孙子今年刚上大学。

　　我说那你媳妇肯定年轻吧？他说是，她才30多岁。老汉是开封一所高校的老师，退休后住在郑州。他的媳妇是别人介绍的，老汉说：“她不嫌我老，就同意了。”孩子挺开通，没有反对，认为老爹最后找了一个年轻的伴儿，人家照顾得周到，自己负担也轻了，但没想到老爹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妹妹，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小许多的小妹妹。老汉摸着小女孩的头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结这么个晚果。”

　　老来得女，小女孩成了老汉的掌上明珠。老汉说小女孩上幼儿园一个月得600多块，还给她报了美术班，是家里花钱最多的人，但老汉深感欣慰：“只要她喜欢，花点钱我愿意。”每天的接送都是老头亲力亲为，他身体没大毛病，能骑自行车，风雨无阻。老汉说自己的小女儿聪明得很，她的哥哥小时候也比不上，反正没什么事了，晚年就放在培养小女儿上，老汉是学物理的，他想让女儿当个物理学家，为社会作出贡献。⑩5

　　本报记者周岩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