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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郁郁葱葱的桃林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17日05:41 大河网-河南日报

  

那片郁郁葱葱的桃林
早春二月,河南日报报业集团整体搬迁工程启动。我们就要告别老院老办公楼迁入新建的3A级智能大厦——河南日报报业大厦了。事业发展了,办公条件有了改善,可喜可贺。可是,一时还想不太明白,不知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恋旧,不忍心离开吗?不全是,有一点儿。我走出大学校门,走进这个大院整整三十六年了。三十六年,一万多个日日夜夜,我拿人生最宝贵的年华与她同呼吸,共命运,同甘苦,共荣辱,如今机关要离她而去,我也老了,面临着退休,一朝要别,大楼就是再破败,院落就是再杂乱无章,新址就是再令人神往,我也不会喜新厌旧,视她如敝屣,说走掉头便走的。

  在办公室里坐不下去,便来到院里徜徉。我幻想找到我年复一年留下的身影。在新修的门球场上,有几位离退休老同志正不声不响进行着比赛。他们轮番击球,技术都很娴熟,动作都很优美,神情都很专注,球进了,只有不易觉察的喜色,没有狂喜,球擦门而过,微微皱一下眉,不见颓丧。老而有乐,乐而有道,我找到了榜样,受到了感染,内心里溢满了慰藉。久久地注视着这群老同志,在幻觉里我已融入他们当中了。然而,不知为什么,站了一会儿,我突然莫名其妙地似有所失,一种深深的怅惘雾一样在心中弥漫开来。盯着这块场地,我想了很久,仍然莫名其妙。

  当晚,我做了这样的梦:搬迁催得急,全体人员出动,架子车、三轮车、大卡车、自行车,一辆接着一辆,川流不息,仿佛一条长长的游龙在大院通道上缓缓而行。我带着孙子,坐在卡车的司机篷里。当车行至门球场旁时,一瞬间在四四方方的门球场上,一下子闪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树林来,忽而满树繁花,绽开的花朵有的血红、有的雪白、有的粉红,缤纷交错,宛如彩霞、白云、粉雾;忽而硕果满树,倒挂的桃子有的嘴尖,有的浑圆,有的椭圆,有的大而白只染一个红嘴和一条红线,有的遍体作绛色,宛如神话中的仙桃。满园的色彩在我眼前晃动,吸引着我,感动着我,我沉浸在无限的向往之中了。小孙子也被吸引着。他要下车看花而汽车不停,我怎么也拦不住……一急之下,我就醒了。

  醒了,知道是做梦,就不再急了,回忆起了梦境。我明白了,白天我在门球场边傻站,只是觉得若有所失,并没有想到三十多年前实实在在存在于这块地方的桃树,是它们气不过,集体给我“托梦”来了。

  不错,这门球场占的地方,早几年是篮球场,“文化大革命”前是桃园,栽满了各色桃树,间植有杏树,是报社的一景呢!想当年,报社东楼东垂柳婆娑,西楼西泡桐林立,中部靠东是一个面积不小的苹果园,靠西与职工食堂一路之隔便是这个桃园,办公大楼被木槿花围了,楼前的空地上遍植月季、紫荆。大院两季有果,三季见花,是绿生生的花团锦簇的花园和非常理想的办公场所。只可叹来了“文化大革命”,疯狂的年月一些人也疯狂了,先是红卫兵抢果子,举起武斗棍把桃树、杏树打得遍体鳞伤,后来这些树干脆被连根挖起,烧火做饭用了。院中的其他花木,也没好下场,在造反群众争夺报社的拉锯战中,也一次次受到冲击、践踏、摧残,死的死,伤的伤。一场浩劫造成了数不清的花木“冤魂屈鬼”。

  当时目睹惨状,我的心刀割似的痛。我虽然到报社不久,却对院中的花草果树有着特殊的感情。我初识报社,爱上报社,报社给我留下第一个美好印象的事物就包括花草树木。大学我是在本市上的,毕业时学校分配到郑州市和省直机关的有好几位,机关派车派人到学校接的只有河南日报一家。如此热情周到,如此赏光给脸,已消除了一些毕业分配给我造成的不快,进报社大门走下汽车,我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原以为我们学校的环境就很不错了,想不到报社简直是一块宝地,是一个绿色的庄园。特别是那么大一个苹果园和那么大一个桃园,像天空飘来的两朵绿色的云,绿得像翡翠,快要滴水了,簇拥着办公楼。办公楼那满墙爬着的爬墙虎,仿佛是绿云染上的绿色。我精神了,我振作了,生命中如同注入了无限的活力。报到后的第十天,我就被派下乡搞“四清”去了。第二年五月底,奉调提前回到机关。当然,桃树、苹果树花开的美景我是错过了,但满树的果实让我惊叹不已。杏树结得可不少,金黄金黄的,闪在绿叶间,飘着说不出名的香气,令人百看不厌,馋涎欲滴。桃子还毛毛的,压弯了树枝,有的已着了色。按常规,在人烟如此稠密的机关,人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这些杏子桃子自由生长的,一般不等长到七成熟,早就被人打光了。留待成熟后再摘下来吃的事情,恐怕是不会有的。而让我亲眼看到的是,杏已差不多十成熟了,却安然无恙地全部挂在那里。这又让我惊讶,更加深了报社给我的美好印象。维系着我美好印象的果木被戮,怎会不令我痛心呢!

  我相信,报社的许多老同志,比我对这些花草果树的感情会更强烈、更深厚。他们在春寒料峭中,一锨一锨挖坑,把它们扶直了,再一锨一锨填土,把它们栽上。后来年年施肥、浇水、剪枝、治虫,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护理着。眼看着一棵棵都长大了,他们在精神上获得了安慰,果园花地也就成了他们的精神乐园。每当果树开花时,到果园转悠转悠,欣赏花色之美,聆听蜜蜂的鸣声,看看鸟儿的舞姿,就顿觉人间毕竟是非常可爱的,生活毕竟是非常美好的,浑身的干劲马上就鼓得足足的了。每当果挂满枝时,在果园流连一番,观果势,察果色,闻果香,神不知鬼不觉就受到了影响,浮躁情绪和埋头敬业精神立刻此消彼长。编辑部的同志,每当编稿子觉得累了,到果园看看绿色,神就清了,气就爽了,劲头就回来了。记者采访归来,稿子要构思,要谋篇,到树下徘徊一会儿,听听鸟鸣,看看蝶舞,就条分缕析文思奔涌了。过去的岁月政治运动多,政治气候不太正常,有的人政治上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到果园走一走,走一步想一步,果树是正直的,有人视他们为异类,果树视他们为常人,有苦他们就大胆地诉,有牢骚他们就大胆地发,果树不仅不会揭发他们,还会无保留地施给他们绿色,一视同仁地给他们温存,从而化解他们胸中的垒块,帮助他们走过人生的艰难之途。在报社,花草果木与报纸,表面看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谁又能否认二者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某一个精彩标题,可能因果园而妙手偶得;某一个稿子,可能因果园而妙趣横生;某一个先进工作者的干劲,可能源自于绿色的感染;某一个政治上的失意者,可能因绿色而打消绝世的念头;某一个疾病缠身者,可能因果树而康健;某一对恋人,可能因果树而成就了好姻缘。“某一个”太多了,如果硬是要对号入座,可能没有一个是很明晰的,但世事是个系统,彼此都不是孤立的,如果用联系的思想方法分析观察,上述的“某一个”不仅存在,而且还会更多。

  无疑,报社创立几十年,发展几十年,建功几十年,院中的果园都是有功的。然而,俱往矣,集团现在在职员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它们的。如今我们又要搬迁,不仅时过,而且是境迁,我想,再过不了多少年,它们将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对此,它们除空叹“奈何,奈何”之外,毫无办法。这将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这样一想,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通常人们的用语有“花魂”一说,也就是说,花木是有灵魂的。我不信任何宗教,也不信任何灵魂。但在花木的问题上,我却想随波逐流,也迷信一下:我瞎想,“文化大革命”扼杀的事物很多,在集团就要搬迁的时候,被扼杀的桃树却争先恐后地“托梦”于我,可能是怕我们迁移中不念旧情,喜新厌旧,把它们扔下不管吧?顺着想下去,我忍不住泪水流两行了。实在动人哪!这是什么心情!先前,我们没有能力保护这些花草树木,让它们成了“冤魂屈鬼”,今天,它们不仅无怨无悔,还一心想着随机关搬迁,真正做到了活是报社的木,死是报社的鬼,耿耿忠心,可见天日了。对此,我们可不能无动于衷呀!

  因此,我曾想建议,在搬迁之前,是否举行一个针对花木“冤魂屈鬼”的“招魂”仪式,像祭黄陵祭亲人而寄托情思一样,祭上一祭,引领它们到新社址。我想,当它们的“灵魂”飘过青青草地,仰视二十四层大厦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番感慨在心头,不仅会羡慕我们赶上了好时代。还会真心地祝愿集团的事业更发达。今后也会时时看到集团的进步,时时为我们鼓劲加油。

  后来,我认识到这不太现实。不过,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无非是主张,我们应该永远不要忘记那个失去理智的年代,不要让那些毁灭真善美的邪恶死灰复燃。我们应该永远不要忘记郑州市纬一路一号院那些大树小草,包括开花的,没开花的;结果的,没结果的;死亡的,现存的;正常死亡的,死于非命的。⑥1

  (本文选自张银波散文集《野菜野花》。此书风格诚朴清新,足见功力,作为“当代河南记者丛书”之一,8月由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

  □张银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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