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前的那个冬日，火光闪闪

　　广州旧闻

　　【第八十二期】

　　本专题由本报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合作编写。

　　感谢中山大学图书馆提供馆藏报纸。

　　1927年

　　按广州的消防发展在清末已有起色，其官办消防所设立于1903年，位于当时的海珠南路三府前，成为全国最早设立消防所的省份之一。到民国时期，消防警察制度、消防设施、消防技术得到进一步发展，为新中国成立后广州消防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而在1927年11、12月间，火光尤其旺盛，仅11月25日至28日就发生了8起火灾。

　　〈一〉妓寨接连火灾

　　妓寨失火，殃及酒楼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1月21日19日下午4时59分，九区正署段内大巷口忽警笛大鸣，呼喊救命之声不绝，随后见到石桥脚天然妓院二楼空中黑烟冒出。九区正署闻耗，即派出署员出队弹压，当时派驻该署内之保安队及侦缉员亦赴火场维持秩序。斯时火势极烈，已延至三四楼，幸公安消防队连接电告，纷纷驾机驰至灌救。但因该妓院层楼高耸，水力不足，未能将火扑减，不会便延至左邻之留觞酒楼四楼。

　　佣妇救妓女，葬身火海

　　该妓院三四楼梯口着火后被浓烟封盖，数十妓女无从逃走。幸得留觞酒楼各伴用器具将该院三楼横门撞穿，将各妓女救出。亦有在五楼天台的妓女，正在用绳索施救间，火已烧至留觞酒楼前厅，各伴见状均自行逃命，尚余七八名妓女因无人救援葬身火海。同时有一佣妇因救妓女被困三楼烧毙。

　　酒楼倒塌，将火熄灭

　　其时，火藉风威来势更烈，留觞酒楼已被烧通坍塌，对面的九区正暑兵室被压垮。当时有消防员十余人，一见火墙倒下，即刻逃走，仍有5人被压伤。是次火灾损失在十余万元以上，幸由留觞酒楼倒塌将火熄灭，否则不知烧至何时方能熄灭。

　　一月三烧妓院

　　在1927年11月间，刊登于《广州民国日报》上关于妓院被烧的新闻就有三则，对于妓院接连发生火灾夺命一事，1927年11月8日的《广州民国日报》发表了一篇署名为“龙井”的人写的《火警后的豪语》。其中写道：“叠二连三陈塘东堤火警，烧了多少妓寨，弄得莺燕纷飞。嫖客相见，劈头一句便以这件事当了寒暄话。‘几乎烧死了，几乎烧死了’他们不谋而合眉飞色舞像高呼口号般说。”

　　〈二〉匪徒纵火事件

　　匪徒放火不成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2月9日12月2日，榨粉街第81号一发店门前，忽有火水油倒在门脚，用元宝燃着，欲想焚烧该店。值勤警察巡至，随将火扑灭，并呼醒该店东，旋即回一区署报告。该警长即前往查看，当即通知各段警察认真追缉该放火匪徒归案惩办。现闻该发店东张云生向一区署报案，请稽查放火匪徒。

　　历史精神

　　火，亦灾亦智慧

　　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火，燃尽了茹毛饮血的历史，打开了人类走向文明的起点。从夸父追日到普罗米修斯偷火，从“长明灯”到“拜火教”，从钻木燧石到火柴的产生，从火灾的发生到消防事业的进步，每一步都是火的力量在推进。而火也是具备双重性格的物种，在古代传说中，它被视为“神”－－有时是人类的朋友，有时是人类的敌人。之于人类，它既是一种灾难符号，同时也是启发人类文明和智慧的源点。

　　可以说，火的出现在推动着人类的进步和智慧的增值。人类学家发现，正是在远古时期，类人猿懂得用火取暖，人们才褪掉了身上的毛发，从赤身裸体进入穿衣蔽体的文明。火使人类进一步得以长期食用熟食，不仅可以防止疾病，增加脂肪抵御严寒，还促进了人类大脑的发育和完善，最终把人和动物区别开来，从而使人类进一步在有火的智慧中走向文明，可以利用火、控制火、驾御火。

　　正因为火的使用、人工取火的发明使人类第一次真正控制了一种自然力，因此火在古代成为一种神圣的象征。在中国和希腊历史上，火都代表着创世、再生和光明。在影响世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火被誉为“圣火”，成为精神、威力、文明的象征，并以此传递奥林匹克精神。

　　但火带来的灾难始终摆脱不了人们对它的恐惧。在火与人类文明原动力画等号的时候，它还是可以把生命送进地狱的魔力。当人类未控制好它的时候，它就放纵威力，损财夺命，袭过之地遍是恐惧的黑色。

　　但也正是火灾一直伴随着人类发展到今天，人类必须想方设法控制它，人们才产生了防火的意识，有了消防事业的开端，同时也推动着人类在居住、生活、工作等方面如何正确使用火、避免火、控制火。从这一点看，火在制造灾难的同时也在启发人类的智慧和用火文明的发展。

　　在火灾不断的过程中，人们一步步发明了火龙车、消防栓、救火机、消防车、灭火器、防烟面具，有了“风高物燥，小心火烛”的提醒，有了专门的火警电话，并出现了一个新的行业——消防，产生了消防警察，建立了消防制度。查阅中国古文字可以发现，“消防”的“消”字由“水”、“小”、“肉”组成，意为有一块小肉在河里冲洗，有消失的意思；“防”字“阜”从“方”，“阜”字指形似阶梯的山坡，“方”字指带绳索的战俘或奴隶，阜、方在一起有防止战俘逃跑之意。“消防”因此就有避免灾难，挽救生命之意义，在后来被确指“防火”。而人们过去对于防火、灭火所用的火龙车，都极为尊重，把它视为可以降伏火魔的圣物。在广东很多乡村，火龙车都被奉为消灾镇邪的“守护神”。

　　与此同时，火灾也迫使人们在建筑上改进。在古代，城市的规划、住宅的建造都专门设计了今天意义上的“防火墙”、“走火通道”，每家每户都备有灭火专用的大瓮、水桶和救人用的绳索，以防患于未然。在广东，传统的运用木材较多的岭南建筑也逐步改进，砖、石等材料渐渐成为建造房屋的主体材料。民国时期，广州已把先进的消防设备引入公共建筑中，爱群大厦就是广州首座配套有消防设备的公共建筑。

　　此外，为减少火灾损失，人类又创造了与火灾有关的财产和人身保险。在民国初期，广州就有保险公司推出这种险种，尤其是在十三行大火后，商人对于投保火灾险的意识更为强烈。

　　即便火给人类制造过很多灾难，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今天人们依然称颂它在人类文明史上的重大贡献。而同时要做的，就是如何更科学地掌控火、更安全地使用火、更有效地避免火，减少人为因素酿造的火灾事故。□马羽飞

　　民间记忆

　　曾在民国时期任职广州消防队队长的邹栋才老人是目前广州唯一健在的民国时期的消防员，他们是消防世家，他父亲和儿子分别是清朝和新中国成立后的消防员，因此邹栋才老人可谓是记忆这段历史的“活历史”。只因老人近来身体欠安，记者未有机会采访老人，只是从侧面了解到老人曾经讲述这段历史的内容。

　　光绪年间：

　　广州就有消防员了

　　据老人回忆：早在清光绪年间，广州就有专职消防员了，那时叫“救火队”，属巡警处管。每次火警“出动”，大队长一人骑马领队，旁边有一个吹着小号的号手，队员就跟着这匹马在大街小巷奔跑。

　　民国初期：

　　10米瞭望塔监视全城火况

　　民国初期是广州消防的“分水岭”，今天广州市消防局的旧址就是那个时期建起来的。民国初期，政府成立的警察处，下设消防队，在文明路上搭起一座竹楼，还建了一个10多米高的瞭望台，从那里可以监视全广州的火况。而这个竹楼当年曾经差点失了火，成为街知巷闻的笑谈。那时，消防总署署长陈墨香从国外引进了多种先进的消防设备，可惜多数消防车在难中被毁损，唯一一艘景华消防舰也在日寇侵占广州期间被炸坏了。

　　旧间特写

　　1927年11月25日连发6起火灾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1月28日25日至27日，接连发生8宗火警，损失8万余元，尤以25日火灾为甚。

　　25日下午6时10分，五区二分署段内东堤大马路煤炭工会党部起火，延烧东堤大马路公昌面食店等二十多间房铺。

　　当天下午6时15分，六区分署段内长堤海珠前第298号金属商业工会宿舍又起火灾，幸扑救及时，仅烧去半间。

　　当天下午同时段，九区署段内海昌宿舍火警，二分所小机赴救，只烧去该宿舍一间。到晚上2时许，火势复燃。

　　同天下午6时15分，九区二分署段内同文街52号海昌洋乐队住所报火警，三分所小机赴救。

　　同日晚9时40分，河南冼涌及凤凰岗二巷油业工会发生火警，延烧左右邻四间，凤凰岗烧去饭堂棚场一座，捕获纵火疑犯一人，解返民团局究办，造成损失五六千元。

　　同晚九时许，河南宝龙大街怡安里街口又起火灾，安怀里10号四宅被烧毁，损失尚少而烧毙人口则甚众。

　　记忆碎片

　　靖海二马路火警烧到海珠军政部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4年10月30日10月28日上午10时，靖海二马路第二号广惠兴客行因不戒于火，引发火灾，并延烧至相邻的公信货栈全间。由于北风甚厉，有火星飞落海珠区军政部葵棚，以致该部办公室亦被牵连燃烧，并有一名警察手部受伤。

　　火灾引起财产保险纠纷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4年10月30日在商团事件中，西关被焚店户有600余家，其中大多数购有保险。而承保的保险公司却藉口此次店户系属兵焚，不肯赔偿。各被焚商户不服，联合起来与保险公司交涉，并把店户地址、所投保保险公司列明交到一德路购械委员会，以便召集联同讨论。

　　救火会援救沉船人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1月7日1月6日下午7时，靖海长堤河面，一艘运沙船与一艘轮船相撞，船上人货纷纷落水下沉。此情况被救火会的瞭望台探见，随即驾驶救火船相救，当即救回男、妇四名，婴儿一名，只一13岁女童因溺水已久，救起时已气绝。

　　贤乐里火灾伤及路人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1月28日11月27日下午1时，贤乐里新大兴皮货店发生火灾，烧了一间房，并殃及左右邻里。路人骆本林路过帮同灌救，结果被坍塌的火墙压中，伤及头足，随即被消防员救出送往中山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救治。

　　烧杂木误为起火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2月3日11月30日，广卫路华宁里某住户在家烧杂木，黑烟滚滚，邻居因近期火灾频繁，极为谨慎，误以为起火，遂鸣笛报火警。结果邻里纷纷搬迁什物逃窜，像是大祸临头。消防队亦趋车赶到，向众人询问火源，结果均目瞪无所对。后经查实，原是虚惊一场。

　　泰康路竹器店火灾连烧一条街

　　据《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1月18日泰康路祥泰竹器店忽报火警，因当时南风大作，瞬及延烧至附近商户。尽管多架消防车、众多消防员尽力灌救，依然难控火势，终耗时6小时才将火完全扑灭。该次火灾共牵连泰康路20余间商铺、住宅，损失惨重，为今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火灾事故。

　　消防大事记

　　□1914年，广东省警察厅制定了《消防警察组织章程》，规定消防总所、分所职责，人员办事通则，服制、信号、器械教练等治事细则。

　　□1919年，广州各保险公司联合组建救火会，以保护各投保火险店户。

　　□1921年，广州商会在长堤豫章书院设立广州慈善救火会，保险公司救火会及各街坊义勇消防队，这些救火团体有专职的救火队员，也有火警时临时召集来的扑救人员。同年，广州消防开始购置马达泵浦消防车。

　　□1924年，消防总所迁址文明路，增设第四(花地)分所。

　　□1927年，广州消防瞭望塔历经7年建造完工。

　　□1928－1929年，广州消防先后购置自动大救火机各一架，梯高70尺，马力70匹，吸水量450加仑／分，德国制造，港币23000元。

　　□1936年，广东慈善救火会始设水上消防分所。

　　□1937年，日军侵华期间，广州消防机构瘫痪。

　　□1948年，广州市警察局颁布消防大队组织规程，消防大队辖6个区队，各区队协助训练义勇消防队。

　　旧闻延伸

　　〈一〉消防管理

　　公安局消防队督拆檐棚

　　据1924年11月20日《广州民国日报》近来风高物燥，易滋生火患。公安局消防队查各马路各街檐棚、招牌等物既碍交通，复易惹火，早已要求取缔，但仍有人不遵守。现日间派出消防巡查队，如发现有上述情形，立予督拆以防火患。

　　防范再纵火

　　据1927年11月8日《广州民国日报》公安局长朱晖日：现以冬防时，本市火警几乎无日无之，难保无反动分子所主使，以图扰乱社会治安。昨特饬全所属侦查及各区分署，一体严密查缉纵火匪徒，以杜火患。

　　〈二〉消防设备

　　消防队购置手提救火机

　　据1924年6月13日《广州民国日报》自马路开阔后，公安局消防队及慈善救火会均备有救火机。但未开马路之狭隘街道与河南一带，现无自来水者，此种巨大之救火机每不适用。

　　公安局消防队长陈墨香近查德国礼和洋行发明一种可用手提，随便可携往各处的救火机。该机长二三尺，身作红色，形如竹笋，头尖尾平，下有水掣，中储药水，遇火警时，将水掣一扭，则其药水源源喷出，至射尽为止，并不需用力泵摇，其射到之处，火即熄灭。

　　该机共分甲乙丙三种，最小一种射力亦可达30余尺。另一种机身白色，只长尺许，小童亦可提用。据闻所储之药水如无火警，虽逾15年效力仍在。昨日，曾在东山旷地，当东南风最烈时，用木箱刨柴一大堆，灌以水煤油燃烧，等火高数丈，始用此机注射，顷刻即灭。陈队长已与该行定运大帮来省，此机一到，于本市消防事业裨益不少。

　　〈三〉消防发展

　　办消防年捐改善消防状况

　　据1925年12月3日《广州民国日报》公安局近来因欲增加消防队及救火机，限于经费，特向市政委员会提出商议，欲举办消防年捐。现已得各委员通过，其章程如下：

　　□市政厅为揽充消防设备，向市内铺户微收消防年捐；

　　□此项年捐指定办理消防事务，不得移作别用；

　　□年捐由业主负担租户代缴，每户每月租额不及5元者免收，每月每户租金在5－15元者每年征收5毫，租金在15－30元者每年征收一元，租金在30－50元者每年征收两元，自业者照先例产价，每千元作为月租额6元计算；

　　□每年征收时间为10月1日到月底。

　　其他旧闻

　　广东进口了中国首辆消防车

　　记者了解到，广东早在1926年就从国外引进了中国首辆消防车。当年，汕头一商会经由一位在当地经商的德国人联系，向奥地利卢森宝亚公司购买了一辆消防车，以保护洋行的安全。由于其设计先进，灭火高效，抵埠当天引得各界名流争睹。这一景象当时被照相机记录下来，照片现今保存在广东省消防博物馆筹建办。

　　从照片上可看出，当时参观这辆新式云梯消防车的人有警察和部队官兵，还有西装革履的商界人士，长袍马褂的社会贤达和政府官员等千余人。可见，进口一辆消防车在当时真是一件大事。

　　本版撰文：

　　本报记者马羽飞

　　通讯员严青

　　图：

　　1923年广州下九甫联合救火会的义务救火队员。

　　20世纪30年代文明路的广州市公安局消防总所。

　　1922年广州市消防警察演习的场面。

　　在现代展览馆展出的旧式消防车。

　　1948年广州市汉民区的义勇消防队员。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