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一夜

　　随 心

　　婺源本无名。一位“驴友”偶然之间发现了它，它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以及四月里烂漫了人心的油菜花泼墨一样把大家的眼睛濡染了。等车的时候，小镇上酒馆的主人说：“前几天，人多得疯了。可惜我的酒店小，摆不了几张桌子。”于是大家都等在门外，等着吃流水席。

　　从地理位置看，婺源今日虽然处在赣北，但它继承的是徽州文化的古韵。地质上，婺源的山是黄山支脉，处处不乏黄山的灵秀。白天，我走过了清华镇上的千年廊桥，在大障山卧龙谷里戏水，还看了思溪延村徽商留下的高梁大栋。黄昏，花了12块钱，让摩托司机把我从县城送到人称“小桥流水人家”的李坑。

　　婺源被认为是“中国最美的乡村”，到处都是美景。但我背着一只行囊，离开家门已经半月有余，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黄金周里辗转了几处名胜。婺源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我只想在这里做最后一夜的逗留，然后赶回杭州乘车。

　　我住的这一户人家前门临水，后门傍山。水是潺潺的溪流，穿过整个村子蜿蜒流淌。主人在溪水里用网兜放养了当地特产——荷包红鲤鱼，极力推荐我晚饭时来上一条。又炒了盘当天从山上挖来的嫩笋。两个菜，两瓶啤酒，坐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里，自斟自饮。山上的虫子就在耳朵边鸣叫着，但这只是一个背景，如同它的小桥流水。

　　我住在二楼的主卧室。因为是有年头的老房子，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但卧室收拾得很干净，是主人儿子结婚的新房。小两口结婚之后双双去宁波打工挣钱，他们的新房就成了客房。晚上躺在床上，能听见楼下的溪水声。

　　主人夫妻二人晚饭后在客厅里剥笋，我陪着他们东拉西扯地聊天。憨厚的男人很为儿子自豪，说在外打工一个月能挣两千多块钱，干得是不出力气的管理活儿。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是在老家某个亲戚的家里拉着家常，半个晚上的时光不知不觉一晃而过。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主人端出了包子和稀饭，告诉我，早饭后就在村里转转，看看风景，再回来吃午饭啊。原本打算早晨起来就告别婺源，却被那一晚的安适和这一句话给留了下来。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又回到客舍，找了本闲书，主人在溪边放了个马扎让我坐。在这种随意而不失亲切的氛围里，在内心扩展的静谧里，这一天的天光又慢慢暗了下来。

　　我想起一个安第斯山区的寓言：一位高人要搬家到高山上去。于是他找了几个搬运工帮他搬运东西。到半山，搬运工停了下来，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才重新启程。高人有些恼怒，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歇息这么久。工人们回答：我们走得太快，以至于把灵魂给丢了。高人听后，恍然若失。

　　呵呵，这是工人们的哲理还是哲理改变了这些工人？我说不清楚。但在婺源的一夜，我真正体会到了乡村的美丽之处，也让我重新开始考虑拣拾自己因走得太快而不断丢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