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中医？一场闹剧(图)

　　张功耀

　　湖南省郴州市人，现为中南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南大学科学技术哲学学科带头人，主要学术方向是科学思想史。

　　在2000年以前，医学并不在他的研究范围内。不过，那一年网络上关于中医优劣、存留的讨论引起了他的兴趣。

　　新闻提示

　　今年4月，张功耀在《医学与哲学》杂志上发表了《告别中医中药》一文。10月，张功耀再次发出倡议，要求支持告别中医中药的人士进行签名，让中医药退出国家医疗体制，使其真正回归民间。

　　文章一经发出，引发了社会各界的一场“论战”。

　　几天后，卫生部发言人明确表示坚决反对取消中医中药的言论和做法。近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新闻发言人在记者采访时称，“实践和历史也将证明，这次签名活动和历史上否定中医药的事件一样，只是一场不得人心的闹剧。”

　　“告别中医”事件似乎有了一个结论，但这一事件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医的尴尬：很多人即使支持中医，在生病时还是先选择西医治疗。

　　博大精深的中医如何才能走上复兴之路？

　　10月中旬，取消中医的网络签名活动迅速征集到万人支持，确认这个消息后高儒贵坐立难安。

　　这位为中医学付出40年心血的老中医无法理解，中医学已被两千多年的医学实践反复证实了有效果，为什么要消灭它呢？

　　生存质疑

　　“删除宪法第21条关于中医的内容，中医5年内退出国家医疗体制。”

　　中南大学教授张功耀是取消中医签名运动的发起人。10月7日，他在互联网上提出建议：告别中医中药，删除宪法第21条关于中医的内容，中医5年内退出国家医疗体制，回归民间；应立即停止中医中药研究等。

　　紧接着，“取消中医”的声音借助互联网蔓延开来，“取消中医”呼声争取的支持人数迅速破万。

　　有媒体随即披露了这些支持者身份———主要都是卫生领域的人。

　　随后，各地中医院院长纷纷表达震惊之情：中医药在中华民族繁衍昌盛过程中功不可没，怎么能轻言取消呢？

　　中医专业人士提出：“在西医传入中国前，中医是中国人数千年来治病疗伤的惟一方式。目前全世界知道和认可中医的人越来越多，美国已特许中医进入……”

　　与此同时，这次事关中医的轩然大波也使不少西医专业人士感到了不安，辽宁的医生杨立新表示自己是西医，但认为“中西医争论”是不应该发生的，因为“中西医”的提法本身就有问题，更科学的称呼方式应是“传统医学”、“现代医学”。之所以存在争论是因为认识问题的方法出现错误，不能用错误的方法来诋毁传统医学。现状担忧

　　“照此下去，用不了10年，中医药将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

　　事实上，这并不是中医受到“存废”争论的第一次。

　　1879年就有人发布《废医论》，明确提出废除中医主张。曾留学日本的医生出版《灵素商兑》，极力主张废止中医。

　　1929年，国民党第一届中央卫生委员会提出过“废止中医案”，最终因为受到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强烈反对而不了了之。在新中国建立之后，在新中国卫生部召开的全国卫生会议上也曾有人提出“改造中医案”，同时反对中医的人也不乏名人，包括梁启超、胡适、鲁迅……中医面临“生死攸关”争议由来已久。

　　让“这一代中医人”陷入“存毁”忧虑旋涡的，并非始于任意哪次中医存废争议的狂风暴雨，而是现实中的中医人必须面对的“死水一片”。

　　高儒贵师从家族中的老中医，接触望闻问切时不过十四五岁，这是比较传统的中医培养模式即师徒传承。而类似如此培养模式发展起来的具有许多实际经验的中医师因无本科学历而被排除在执业医师队伍之外，导致许多中医医术失传，一些中医药也随着老中医的离世而彻底消亡。

　　如果数据可以反映我国中医人才的真实状况，中医学泰斗吕炳坤或许并不需要如此痛心疾首。现有数据表明，我国的中医人数民国初年是80万人，1949年有50万人，现在的人数是不到30万。这是我国中医人才状况的真实表达吗？

　　高儒贵了解很多中医学高校的人才培养方式，中医药学被西化了，西医内容占了学生课程的绝大比重，而放诸全国范围内的中医药学校皆存的普遍现象是，一些中医经典竟被列为选修课。

　　另外，中医教材掺杂西医理念，冲淡中医自身理论基础的做法显然起到了一个让中医学生丧失对中医信任和信心的作用。高校培养出的中医人才吸纳了西医思想，西医思维，或者非纯粹中医思路。

　　那么现在的30万中医人才里，真正能用中医思路来看病的能有多少？

　　我国中医药泰斗、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邓铁涛在“取消中医”事件后发出感叹：照此下去，用不了10年，中医药将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

　　复兴之路

　　“中医存废争论既然始于网络，还是以结果于网络最为妥善。”

　　在中国，中医的状况却不容乐观。但关心中医的人士正致力于复兴中医和保护中医。上海、广州等地设立中医专业研修班，努力培养更多的中医人才。

　　今年2月中国传统医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委员会专家组确定，将中医理论、诊法、疗法、方剂、中药等8项内容列入中国传统医药申报国家文化遗产第一批名录。

　　距离取消中医的网络签名活动发起之日已半月有余，争论还在继续，中央电视台在10月19日的晚间新闻以“卫生部副部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佘靖以官方表态的方式为这场取消中医的活动暂时画上句号”措辞对此进行报道。

　　中医受质疑在高儒贵看来主要是理论问题，科学的本质应该是简单的，虽然简单不等于直观。必须承认中医的理论建设是存在不足的，亟待突破。而最需要注意的是，直观是现象，本质不直观，却是中医研究的核心问题。

　　新浪网络的“你如何看待中医”调查还在继续，高儒贵用其典型的中医思维表达了他现在的想法，“中医存废争论既然始于网络，还是以结果于网络最为妥善。”

　　“取消中医”主要观点

　　中医具有不确定性，患者对治疗后的效果没有准确估量，中医基本概念不能科学化、缺乏科学的经验基础。

　　反驳1

　　中医不应受“实证科学”评估

　　高儒贵认为，西医是建立在西方物理、化学、数学等具体科学基础之上的，西医理论之源就是“实证科学”。

　　古代春秋、秦汉时代产生丰富多彩的以天文学为核心的自然科学理论。中医的五运阴阳也缘于天文理论。高儒贵认为，中医是研究生命的具体科学，阴阳、五行是医学家们保留的天文学实证依据，将天道本体复合于生命本体，在医学中它成为最具体的概念。

　　例如，中国古人认为圆是运动的本质。中医认为人的生命也与天体的周期运动相应，人的体内代谢水平是与此周期同步的，故人体也存在着被划分为5个方位的旋转运动的无形的“圆”，这5个方位以“后天之本”脾胃为核心，与心肾肝肺各形成整体的“圆”……

　　高儒贵承认这是一家之言，但无论如何，中医学的根源是系统科学，这与中国的思维方式联系密切，出发点在于考虑事物的整体运动和和谐关系。中医在理论阐释上属于演绎法。

　　而西医产生于“还原论”，西方思维认为世界是组合式的，所以他们找到原子、找到基本粒子，认为看到的才是科学的。西方科学在理论阐释上属于归纳法。

　　从这个意义上理解，中医受争论这个表象，实际上反映的是中西方思维方式的冲突。

　　反驳2

　　非起源国家大力推行中医

　　邓铁涛对媒体表示，在国内饱受存废之争的中医却在非起源国家大力推行。美国现有35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批准针刺医疗活动。在美国从事针刺的医师超过1万名。每年有100万以上患者接受针刺治疗……在1998年全美国的草药销售额约达35亿美元。

　　今年9月第八届东盟中医药学术大会在印尼召开。会议呼吁东盟各国重视中医药的发展，确定中医在各国的合法地位并扩大其发展空间……

　　韩国在成功申报端午节后，正试图将中医改为韩医申报世界遗产。

　　反驳3

　　中医是民族传统，不可忽视

　　中医所特有的社会基础和文化背景、民族传统都是不可忽视的。

　　新浪网络开展了“你如何看待中医”的调查，截至10月25日18时30分有20046人参与调查，其中74.25%%表示支持中医，反对者占16.93%%。

　　但中医在同一调查中却显示出尴尬———如果生病你通常会选择看西医还是看中医？选择西医者占57.67%%，超过选择中医者15个百分点。

　　网友观点

　　■中国确实有非常多的人拿着中国功夫的牌子去骗人，但不等于中国功夫就不行了。如果中医能够得到有效规范管理，还是很有前途的。

　　■主要是现时的中医界，根本就无一个“带头大哥”。群龙无首，何来发扬光大啊？

　　■中医不应该取消，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取消它，而是应该改进，用现代技术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经淼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