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在哭泣

　　老哈姆雷特突然青春起来。

　　先是冯小刚拍了《夜宴》，把丹麦王子的故事放到了中国五代十国，用“莎士比亚＋唐装”的包装端出了一个中国颜面的哈姆雷特；现在，又一部披着哈姆雷特外衣的电影《喜马拉雅王子》，用“莎士比亚＋西藏风情”的行头粉墨登场。

　　冯小刚说，《夜宴》是借用哈姆雷特的“复仇”主题来表现欲望催生并毁灭一切。《喜马拉雅王子》的导演胡雪桦说，他这部影片表现的主题则是恨与宽恕。为了这个主题，他对《哈姆雷特》这部不朽名著来了一次重大解构和颠覆：依然是叔叔为占有皇后而弑兄篡位，依然是王子为报仇而怒目仗剑。让王子意想不到的是，母后虽是他的亲母后，父皇却不是他的亲父皇，他的生父正是他要杀的叔叔——一个为爱情而铤而走险的人。篡位的叔叔、淫乱的母后和复仇的王子原是一家人！

　　哈姆雷特在我们的导演手里受苦了。怀着杀父之仇的王子被告知杀人者才是父亲，突然失去了复仇的目标，这满腔沸腾的仇怨何处消灭？只有一死了之。于是，有了所谓的“用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仇恨，用伟大的宽恕救赎所有的罪恶”的藏式哈姆雷特。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西方谚语可以用导演李安的句式表达：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哈姆雷特。这句话说的是读者对《哈姆雷特》的不同理解。但是，到了我们这里，这句话有了新解构：一千个导演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们要给“哈姆雷特”动手术，甚至重修家谱，让哈姆雷特成为杂种。在某些编剧和导演手里，哈姆雷特既是一个广告牌，也是一个用之不竭的资源，反正莎士比亚不会来追究责任了。我很困惑，这究竟是旧瓶装新酒呢，还是新瓶装旧酒？这是向莎士比亚致敬呢，还是泼莎士比亚污水？

　　在《夜宴》中，冯小刚让那个杀兄霸嫂的叔叔良心发现，饮下鸩酒，自绝于人民；在《喜马拉雅王子》中，胡雪桦让叔叔为爱情而杀死国王。二人都在有意无意地为杀人篡位者开脱。爱情自是伟大，可一旦被情欲污染，就变得丑陋无比。

　　西方有人考证，世界文学作品的基本故事框架不过六种，突破即重复。余秋雨当年做老师的时候，曾指导学生比照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试图推翻这种结论，结果无功而返。虽说只有区区六种模式，但将这六种形式用数学的排列组合进行构建，还是有层出不穷的好故事出现。可为什么导演们却甘愿跳进哈姆雷特之井，做观天之举呢？⑥7

　　□陈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