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尚龙
常识性的事情是不应该提问的，因为答案明明白白地放着，谁提问就显得谁傻；但是有时候很傻的问题未必就很容易回答。比如，英国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这么一个问题，连中超的球员也善于回答，可见其肤浅的程度。但是假如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发源地是英国，而不是法国、德国，更不是俄国、美国？这个问题傻到了就像有人问英国人为什么说英语
，但是要回答，还真是找不到正确答案。
傻乎乎地想下去，不仅没有找到答案，反而还觉得，其实英国人是不应该喜欢足球的。因为英国人要么是做学问的，要么是做绅士的，反正就不是爱玩的。做学问的有如牛顿和瓦特，一个是傻乎乎地看着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一个是傻乎乎地盯着水壶盖子扑扑扑地往上顶；两位前辈虽然学问了得，总是有点书呆子的意思。至于做绅士的，那就不必举例子了，因为英国人就是绅士的同名词，彬彬有礼，慢条斯理，不温不火，以至于刻板，枯燥，缺乏激情，如同读狄更斯冗长的《艰难时世》；当两个绅士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有轨电车的两条轨道，永远向前延伸，却永不相交。即使是体育，最能够体现英国精神的便是斯诺克，一个领结，一件西装马甲，指甲修葺整齐而光滑，除了球与球的相撞，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即使观战者亦如此，而恰恰，世界上顶级斯诺克高手，全都云集在英伦三岛。反正，英国人的关键词就是绅士。
也就是在最觉得英国不应该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的时候，猛然就像物极必反，思极也必反，英国人就配是玩现代足球的：做绅士的人总是要有解闷解乏的需求，最解闷最解乏的，不就是足球么？做绅士，如同是做工作，西装是工作服，在休息的时候，想要脱下西装解开领带，想要粗鲁地去跺脚，想要把自己的喉咙叫得嘶哑，想要到酒吧把自己灌得迷糊，不就是足球么？不正经的环境所诞生的游戏，大都正襟危坐，毫无狂放和率性，而最绅士的地方却产生最野性的游戏，而且还产生最野性的观众；英国的足球流氓是世界闻名的，而流氓恰恰诞生在最绅士风度的国家里，在绅士和流氓之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丝带牵连着———当现代足球拥有越来越多的白领球迷小资球迷的时候，与其说这是白领小资找到的情感发泄渠道，毋宁说，是英国绅士创造了情感的发泄渠道，没有英国人的伟大创造，当下的白领定然更加郁闷。
假如英国人仅仅是创造现代足球，不算狠，再往前追溯，足球还是正儿八经的madeinchina；英国人的狠是把它二度创造为全民的、长久不衰的游戏。有时候免不了想，英国人看球怎么就如此亢奋，一场不拉地看，哪怕是乙级比赛，照样满座。英国人更狠的是把它创造为明星的摇篮，还不免想，要是没有现代足球，小罗纳尔多，这个长得不敢怎么恭维的穷孩子，恐怕连老婆都讨不起啊！不过中国人倒也少了一份烦恼：为什么中国人踢不好足球？
写这篇文章之前，正在看曼联和利物浦的比赛，曼联为自己的老臣斯科尔斯举行一个仪式：祝贺他成为第九个为曼联踢满500场比赛的球星，一干人马全都是西装，笑容可掬，就像是出席英国王室的酒会。这样的荣誉，孙继海倒是领略过，他曾经受到过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接见；但是孙继海略略后悔的是，受接见时没有将头发剃短———英国本土的球星大都形象健康，绝无颓废的感觉，像杰拉德，像欧文，都是骨子里的绅士作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