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林·桐花姐

　　我敢说，家乡的桐树林最美，家乡的桐花姐最真！

　　上世纪改革开放初期，我家分得田、地十余亩，山坡好几片。在田角、地边、山坡有桐树一棵棵，一排排，一片片。阳春三月，天气突然变冷，大人说：“冻桐花啦”！经过十多天的冻风冷雨，桐蕾果然盛开，恰似“突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黄色的花蕊直立在花瓣中央，五枚绿色的萼片附托着粉红色或白色的花瓣儿。每朵花，都象一个莲

　　曾记得，每当桐花盛开时，长辈们便叮嘱各家的孩子不要爬树摘桐花，说小孩子闻不得桐子花，摘桐花多的调皮孩子，还要成塌鼻子。开初，生怕鼻子塌不敢爬桐树玩。后来，看见大人整天在桐树下干活，鼻子并没塌，于是便放开胆子往树上爬。有一次，我正在一个椅子形的树杈上坐下，得意地大叫：“妈妈，找我来……”。这一喊可糟了，在麦田里扯猪草的母亲急忙跑过来，把我哄下树后，就势给我屁股上几巴掌，并愤愤地说：“谁叫你上树摘桐子花啊，摘一朵就少一个桐子，桐子少了，哪来钱给你交学费？”看到被弄掉的满地桐花，我难过地低下了头。

　　我家离乡中心小学有好几里山路，读小学的学生，家稍微远点的都不回家吃中饭，夏天一般都是带桐子叶粑粑到学校吃，放晚学才回家。夏日时节，母亲一大早就摘一张又大又嫩的桐子叶，用水搅上半斤麦面或苞谷粉倒在桐子叶上，对折起呈一个半月形，然后，放在灶孔的微火中烧十多分钟便熟了。放中午学，我就坐在教室里吃桐子叶粑粑，新鲜的麦面、苞谷粉，清香的桐子叶味，可口极了。

　　我自幼酷爱桐树，虽离开家乡多年，仍眷恋着桐树。故乡的桐树林，也曾使我心绪惆怅，百感交集，甚至怆然泪下------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灼热如火的夏日，我在外地随父亲读书第一次回家过暑假。那些久违的老桐树一棵也没有了，昔日的婆娑树影全消失了。走到乡亲们家中一看，才知桐树消失的原因是村民缺乏生态保护意识，砍回家当生活用柴被灶孔吞没了。家乡原有不少风水古树，也变得无影无踪了，就连我儿时与伙伴们过年打秋千的那两棵大柏树也不见了，我家屋旁的那棵老桐树也化为了灰烬。山，成了秃山；坡，成了荒坡。我的思绪之网早被这情景撕裂、破碎，欲哭无泪，心酸到了极点。正当我痛苦时，幼时同伴桐花姐看我来了，她脸上仍然和孩童时一样充满着桐花般的笑容，笑得还是那样洁净和纯真。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事，劝我别伤心，说桐树林总

　　会长起来的……

　　去年四月，趁去出土3.6万枚秦简牍的里耶古城搞综合执法工作之机，我回了一趟久别的故乡。一路上，我果然看见片片桐树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其花势并不减我幼时之况，顿时，压在我心头多年的郁抑迷惘之情烟消云散。听桐花姐说：现在的山里人也懂得爱护生态，保护环境了，全乡退耕还林已见成效不说，咱村85%的村民用上了干净卫生的沼气，原来破坏很大的桐树林不仅重又焕发了生机，而且村里还发展了竹林、果林，现到处是酽酽的绿。家家户户都有竹林、果园，柑橘、葡萄、奈李、核桃、枇杷都不少，索担还搞起了生态旅游和农家乐，就靠这青山绿水，我们农家人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

　　望着幼时放牧的山坡又是桐树林片片，满目青翠欲滴，繁花似锦。那椅子般的桐树杈使我童心萌发，忍不住笨手笨脚地爬上一棵大桐树，其模样虽不及孩童时灵活，但心情竟和儿时一般。桐花姐着急了：“慢点，别摔着了，你真是爱桐成痴了……”

　　面对这青的山，绿的竹，花的海，酽如陈年老酒的扑面山风，还有那悠悠的春虫、款款的鸟声、畅畅的牧笛、绵绵的山歌、潺潺的溪水，以及从密林深处、坡前凹后山里人家升腾起的袅袅娜娜的炊烟，我真想一醉不醒，终身为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