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副部级

　　武炳新

　　孟延年他爹死的那日，日本刚好投降，这让孟延年一直很遗憾，几十年过去他还念叨这事。

　　那天，我和他坐在他们院子，他老婆正在灶房做饭，他又提他爹的事，说要不是那

　　我清楚这已不是闲话，而是接近神话。我曾向村里老辈人求证，比如问我母亲。母亲说，孟家那档事只有鬼知道，说他家落户村子，当时就他母亲领着他，叫花子似的有天出现在郭胜家的果园前。是郭胜他爹最早让他们母子暂住到果园的草房里。可能过了两年，村上才把他们安置。母亲说，孟延年妈说话就疯癫，一会说老家山东的，一会又河南。他妈当时就讲，要不是我那死老头子命短，我也不受现在的罪。开始，村里人还像听新鲜，后来就没人搭她话茬。母亲同时也讲，他们能在村里落户，也亏孟延年妈苦大心善，那时可以说她见谁家有忙都帮，村里人最后才将他们留下。

　　孟延年当时就六七岁，也可能常听他妈说他爹的事，也便记下和相信了，并越传越神，说他爹是当年徐向前手下的什么官。自己说多了，村里人也听多了，尤其孟延年说他爹若能活下来至少是副部级，他现在也如何如何，村里人就更将这事当作笑话。

　　记得，一段时间，孟延年一出自家门，一起闲谝的就有人说，看！副部级来了，他一来准说他爹。也是，每次都不出村里人所料，只要谁一提过去、提打仗，孟延年就会扯出他爹。也有人跟他调侃说，延年，你到底搞清没搞清你爹究竟是阎锡山部队的，还是咱共产党队伍的。孟延年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说，跟你们这些人没法说，你们真没见过世面，我说也白说。又有人问，那你爹怎么死的？孟延年说，还能怎么死，枪打死的。有人插话，好像你妈说是给炮轰的。孟延年说，你倒是查历史的么，反正是战场上死的，不是自己跳河的。

　　现在这神话听说还在下传，都传到孟延年孙子辈了。当然，村里人都将这当故事听，可在孟延年家，他们还是认真的，甚至越传越有清晰的眉目，越传越有了真实的感觉。

　　孟延年老婆是孟延年母亲过世前进门的。传言说，她当初嫁给家境贫寒的孟延年，也受了这个说法影响，想着如果确有这背景，那么自己嫁给孟延年还真说不定有指望。现在她都快70岁的人了，任何的可能也就是说说的事。有段时间，据说孟延年和她母亲还找过一些地方和人，后来并没结果。

　　村里比较一致的说法，一切都是孟延年母亲诌出来的。但也有话说，一个梦能延续这么多年，对孟延年也不算坏事，起码到现在，他内心还有期望或隐隐的依靠。

　　我们这里是个小村，像这样的故事也容易凝结。那天，我和他坐在一棵核桃树下，说实在的，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了。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