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世相素描

　　方子

　　每个人只要能把自己最专业的工作做好就应该得到相应的认可，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一个画画的人一定要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且要搞懂那些艰深的英语语法呢

　　一个在艺术机构工作多年的画家朋友，年过不惑了，为了能通过副高职称的英语考试，简直快到了悬梁刺股的地步。可惜的是，他这人生性木讷，连中国话说起来都磕磕绊绊的，更别说叽里咕噜的英文了，那真比登天还难。这不，这么多年了，他还仍然只是个拿过很多奖的中级。他总结说:无论画有多好，参加过多少展览，那都没用，不通过英文考试，你就别想升级。我们常劝他，别考了，你那行当也用不上英语，有时间多画点好画出来不比什么都强？可他总是痛心疾首地说，那些大学刚毕业分进来的小孩职称都比他高，挺着腰杆指示他，受不了啊。再加上，评不了职称就升不了级，就加不了工资。别看这小小的英语只是一种外国语言，现在，它可是操着“生杀大权”呢，万不可轻视啊！

　　这让我想起吴伯伯说过的一件事。

　　80年代初，各种形式的考试层出不穷，所有在文革中荒废了学业的中年人都渴望通过这些名目繁多的考试来弄到一张文凭，继续自己的官途事业。

　　当时，吴伯伯就三天两头地参加这种考试的监考工作，对考试时出现的各种怪现象亲身体验，经常当笑话说给我们听。

　　有一次学校安排了各个单位的中层干部和一些小领导参加“三高”(高中数学、高中语文、高中史地)知识考试。吴伯伯是其中一个考场的监考老师。考试前领导再三强调，要严格考试纪律，绝不能出现作弊的现象。

　　谁知，开考不到半小时，考场就开始骚动起来，一些胆大的人由东张西望变成了回头看别人的卷子，由交头接耳变成了大声问答，还在考场里掀起了阵阵笑声。更厉害的，竟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标准答案，自己抄完给别人，整个考场完全失去了控制。旁边的几个考场也同样闹哄哄的，监考老师们都站到了门口想找巡视人员反映。可是考场巡视人员都视而不见地一晃而过，看样子他们也不打算认真了。这时吴伯伯看到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考生，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皱着眉头在苦思冥想，对身旁发生的骚乱场面完全不知不觉。吴伯伯想，这个老实人也太吃亏了，反正都在作假，总不能让老实人因老实而倒霉。于是他来到一个正洋洋得意地抄答案的考生桌前，拿起他的答案纸径直走到了后面那位老考生面前说:“快抄！快抄！”

　　考试结束后那位老考生走到了吴伯伯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师，谢谢您！”。虽然受到了别人的感谢，他当时的心情却沮丧到了极点。

　　这样的闹剧在那个年代频频发生，考试只是一种形式，一种走过场。那些被文革耽误了的一代人，他们想在社会上争取一席之地，有此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不能凭他们个人的真实能力，而要凭一张明知是虚假的“纸”去担任一个职务呢！

　　如今，社会在不断进步，各种先进的设备完全可以帮助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世界。每个人只要能把自己最专业的工作做好就应该得到相应的认可，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一个画画的人一定要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且要搞懂那些艰深的英语语法呢？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条道理，但是大家都要来演这场戏。都知道是形式，又都在搞这样的形式，那这样的形式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