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地区适于工笔细描

　　□肖复兴

　　前几天，又去了一趟前门外，到四周走了走。前门楼子两侧，即前门大街东西两边两条大街已经基本修成了；西侧路是拓宽了煤市街；东侧路是锳平了长巷上头条北孝顺胡同等好几条胡同。令我吃惊的是，这两条马路宽阔得让前门大街显得那样瘦弱不堪，夹在这条通衢大道之间，像是一块被挤压的三明治。

　　禁不住想起早年读李健吾先生文章，看他说道：“繁华平广的前门大街就从正阳门开始，笔直向南，好像通到中国的心脏。”在老北京，前门大街就有这样大的力量，能够如李健吾先生说的通到中国的心脏。这是老北京任何一条街都无法比拟的。因为它不仅是一条重要的商业街，而且它位于帝京中轴线南端，直接通往天子祭天劝农的天坛和先农坛。

　　如今，这两条东西侧路像是当着前门楼子的面，在前门地区撕裂开了两个大口子，让前门大街这条皇脉中轴线失去了稳定的依托。说其依托，指的是前门大街东西两边自明朝就形成的街巷，这些纵横交错的街巷如众星捧月一样，才让前门大街显示出那样的气派。可以这样说，前门大街如一棵大树的枝干，那些大小街巷如根须，才支撑着枝干的存在。现在，这样宽敞的东西侧路的打通，严重破坏了街巷的肌理，前门地区的风貌无可奈何地受损。

　　这两条东西侧路已经修成了，口子已经撕开，是无法缝补闭合上了。但是，往日无可追回，来日却实可借鉴。不管当初的出发点如何好，老城区修宽马路的思路，值得反思。前门地区的改造一直得到世人的关注，因为前门不仅是北京人的前门，同时也是全国人的前门。在这两条东西侧路开通的同时，东侧还有其他六条路西侧不知还有几条马路也要先后开工，同时前门大街东西两边还有大栅栏、鲜鱼口重要商业街，还有八大胡同和草厂地区棉花地区等重要历史的遗存。这么多条宽阔的马路要从它们身上穿过，后果不堪设想。

　　改造前门地区，对于北京的建设发展是有意义的，但是首先要整体规划好，下手的时候要仔细斟酌。作为如此大片且完整的老城区，在北京城，前门地区可以说是硕果仅存。作为自清乾隆之后逐渐形成老北京的商业文化娱乐交通中心，其由历史积淀下来的文化价值和意义，越来越得到人们的认识和重视。这样的老街区，别看破，别看旧，走到哪一处都能踩着历史的神经，因此只适于工笔细描，千万别动大手笔，尤其玩不起大写意，“咔嚓”一下就是两条宽马路。崭新的马路是有了，古老的前门大街往哪儿摆？如果在这样的弹丸之地再接着修好多条宽马路，如此宽敞的多中心，容易让前门大街失去皇脉中轴线的分量，让前门地区损伤了历史古老的风貌。那可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一笔不可再生的财富啊！

　　(作者单位：人民文学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