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从罗雅尔与情人分手看法国式同居

　　作者：熊培云

　　关心法国政治的人们也发现，这种撮合左右的行为，也是法国近年来改革难以为继的重要原因。总结法国式同居，或许我们可以说———同居在法国，情感上是浪漫的，政治上则是无奈的，因为前者为了自由，后者为了约束。

　　日前，在总统选举中败北的法国社会党候选人罗雅尔，宣布与社会党第一书记奥朗德分手，理由是后者有不轨行为。今年3月，罗雅尔还在书中暗示，两人可能会去塔希提群岛举行“浪漫”婚礼，谁料如今已劳燕分飞。

　　法新社说，除生活纠葛外，两人在政治上也将成为对手。在输掉总统选举后，罗雅尔已明确表示希望自己以社会党第一书记的身份，准备下一届大选。

　　奥朗德一下子变成了塞纳河边最可怜的人。平常，法国人总是嘲讽他没有主见，说话吞吞吐吐。在罗雅尔竞选总统失利后，奥朗德更饱受党内指责。而现在，他不但与“法兰西第一丈夫”失之交臂，而且连社会党第一书记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今年53岁的罗雅尔和52岁的奥朗德相识于大学，

同居时近30年，虽然没有结婚，但有了4个孩子。相信对多数中国人来说，比较感兴趣的莫过于这种自由自在的“法国式同居”。毕竟，“非法同居”这一观念在中国流行了许多年，至今也未能完全消退对社会生活的影响。与此相反，在法国，人们不仅在文化上宽容同居，甚至还会在生活与政治上制造便利以促进同居的发生。

　　若要论及法国的“同居英雄”，非萨特与波伏娃莫属。1929年，年仅20岁的波伏娃和大她3岁的萨特，因为参加法国哲学教师资格考试相识。一天下午，萨特便直截了当地对波伏娃说道：“我们签个为期两年的协议吧。”就这样，一场惊世骇俗的“契约式婚姻”拉开序幕。之后他们又有了新协议，“双方不应互相欺骗，而且不应互相隐瞒”，谁有了“偶然爱情”都应该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尽管其间两人双双“出轨”，但是波伏娃与“惟独在床上没有热情”的萨特依旧相爱一生。他们自由地恋爱，自由地生活，一生都没有在政府那里“挂牌”，却“非法上床”几十年。甚至，两人死后还合葬在巴黎蒙巴那斯寂静的墓园里，政府也曾经为他们先后举行国葬。萨特与波伏娃同居的一生，似乎说明了“剽悍的人生不需要领证”。

　　或许是因这对英雄情侣影响太大，他们的“不拘一证”的生活方式影响了几代人，到后来甚至有点像是英美法系的“判例法”。1999年，也就是在萨特和波伏娃协议“契约式婚姻”70年后，法国通过了“亚婚姻”立法：男女只需正式办理一份民事合同即可以为契约式生活伴侣。这种被称为“PACS”的“民事结合”，不像婚姻那样有太多的束缚，只要双方同意，说好了就可以分手。当然，和以往随性的同居相比，PACS因为立约在先，也并非完全不受法律约束。

　　法国政府对同居的“鼓励”，相信那些曾经在法国生活过的外国

留学生更有所体会。最简单也最有说服力的事实是：一个学生独自申请房补，能得到的要比他(她)和别人一起申请同居房补少得多。

　　所以，很多留学生在法国选择了“非法同居”。一方面是为寂寞的生活所迫，另一方面也是为同居房补所引诱。

　　至于政治层面，法国的“左右共治”在法语中同样是“左右同居”。总统和总理可能分属不同政治派别，恐怕在世界上是少有的政治奇观。由于法国实行的是“半总统制”，即总统和总理都是由选民直接选举决定的，也就是说全民投票的总统选举和国民议会选举交叉进行，总统只能任命议会多数党的领袖当总理。这种制度无疑为“左右同居”提供了可能。

　　在希拉克时代，法国人便制造了两次“左右共治”。1986年，当时由保卫共和联盟和德斯坦领导的法国民主联盟组成的中右翼阵营，在议会选举中击败社会党，时任保卫共和联盟主席的希拉克也因此被密特朗任命为总理，首创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以来的共治先河。第二次是在1997年，希拉克解散议会提前举行议会选举，左翼的社会党获胜，若斯潘由此出任总理，右翼总统与左翼总理从此公开同床异梦。

　　类似的左右故事，在法国近期举行的立法选举中亦有所体现。在第一轮投票中，社会党明显处于下风，执政党在选举中大获全胜似成定局。然而第二轮投票形势逆转，社会党候选人攻城略地。最后结果是，虽然执政党获得了控制议会所需的半数席位，但和其在上届议会中的席位相比不但没有蓝潮翻卷反而减少了45席，而萨科齐推崇的前总理、现任国务部长兼环境与可持续发展部长阿兰·朱佩，因败给左派候选人也不得不宣布辞职。

　　如果说法国政府直接或间接“鼓励同居”，是为了社会团结与安定，好让散兵游勇且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回到自己家里“做坏事”，而不是到社会上“做坏事”；那么，法国选民撮合不同党派在政府中同居，则是出于对权力的警觉，其目的是防止政府一边倒“做坏事”。所以，只要觉得有必要，或者时机恰当，选民们便会不遗余力地“拉郎配”，好让他们在权力体系中保持约束与平衡。

　　当然，关心法国政治的人们也发现，这种撮合左右的行为，也是法国近年来改革难以为继的重要原因。总结法国式同居，或许我们可以说———同居在法国，情感上是浪漫的，政治上则是无奈的，因为前者为了自由，后者为了约束。

　　作者系北京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