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庄园外交奥妙

　　陷入低谷的美俄关系已成为对双方最大的考验。在这种氛围中，采取如此轻松的会晤方式，便有了不言而喻的战略意义。

　　撰稿／张国庆

　　在美俄关系日趋紧张的当口，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美国之行却打上了浓重的休闲印记。在小布什的安排下，普京的第一站不是白宫，而是缅因州的肯纳邦克波特，他不仅破天荒地被邀请至老布什家做客，享受丰盛的龙虾晚宴，而且还在布什父子的陪同下乘游艇出海兜风。这一切，都把小布什的庄园外交推向一个新高潮。

　　普京不是第一次独享这种“殊荣”了。还是在2001年11月，普京就成为了第一位受邀到布什的克劳福德农场做客的外国领导人。在那次访问中，普京应邀和牛仔

厨师一同下厨，和爵士乐队一同演出。在为普京的到来做准备时，布什曾声称，到过得克萨斯的人才能知道牧场外交举足轻重的地位，“伟大的外交始于彼此的了解，牧场为其提供了一个有利的平台。”

　　在那一次庄园会晤期间，美俄关系取得极大进展，双方承诺要把两国各自拥有的核弹头削减三分之二。紧接着，在次年5月，布什首次访问俄罗斯期间，双方不仅宣布了对冷战的历史性埋葬，而且签署了《俄美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和《俄美关于新型战略关系的联合宣言》等文件。

　　这一次情形有所不同。如果说2001年的会晤是在反恐战争的背景下进行的一次战略和解，如今，陷入低谷的美俄关系已成为对双方最大的考验。在这种氛围中，采取如此轻松的会晤方式，也便有了不言而喻的战略意义。

　　克劳福德农场的价值

　　与难得有外国领导人光临的肯纳邦克波特相比，小布什在得克萨斯州的农场就要有名得多。对喜欢健身和田园生活的布什来说，他与夫人劳拉“真正的家”是克劳福德农场，而不是白宫。那里不仅是他放松自我的所在，也是他处理外交事务的重要舞台。与前任们喜欢在白宫或戴维营招待来宾不同，布什自上任以来，就把克劳福德农场当成招待重要贵客的特别场所，在那里已经招待了数十位外国元首。

　　无独有偶。在入主白宫后不久，布什也曾在墨西哥总统福克斯的庄园受过款待。在那里，主人为贵宾准备了丰盛的午餐，福克斯还赠送给布什一双价值昂贵的牛仔皮靴。这两位同样是“庄园主”的总统还头戴牛仔帽，脚蹬长筒靴，骑马游览了庄园。也许正是那次愉快的庄园之行，给了布什一些启发，使得他在日后更倾向于在自己的庄园招待外国领导人。

　　也正是从那以后，克劳福德农场的一草一木都肩负起特殊的“外交任务”。普京来访时，曾被邀请参加当地的乡村舞会，同当地牛仔们一起狂欢；约旦前王储阿卜杜拉(现任约旦国王)来访时，布什曾与客人携手走过盛开的矢车菊，场景温馨动人；而在布什与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举行新闻发布会时，他的爱犬在众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也为枯燥的会议增添了些许乐趣。

　　但这里的“门槛”却很高。布什曾半开玩笑地说：“家就是对朋友开放的，只不过偶尔会让一两个推销员进来。”话下之意，就是只有被布什视为朋友的客人，才能被请进克劳福德。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宴宾于自家牧场也是布什对其盟友的一种奖赏。例如，曾支持美国对伊作战的一些欧洲国家、澳大利亚及日本等国的政要都是其座上宾。

　　相反，那些反对布什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来到克劳福德农场的。当年，法国总统希拉克与布什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立场分歧，布什就曾生气地说：“我觉得他近期不会来牧场做客。”据此，一些政治观察家认为，克劳福德农场甚至堪称美国与他国关系的晴雨表。

　　当然，除了盟友，一些重要的客人，也是会被邀请的。尽管还算不上盟友级关系，但密切、丰富甚至还有些复杂的双边关系下，通过“庄园外交”的方式沟通感情，也成为了一种战术选择。近年来，中国、俄罗斯等国的领导人多次被邀请到克劳福德等地做客，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双边关系。而此番，布什在非正式场合会晤普京，也正是希望两人“能够通过更加非正式的方式展开交流”，缓和目前陷入低谷的两国关系。

　　庄园外交的文化渊源

　　其实，这种庄园外交的方式在美国有着很深的文化渊源。美国建国之初，无论是华盛顿总统，还是杰斐逊总统，都非常钟爱自己的农场，即便是在退休之后，那里也仍然是准政治中心。在杰斐逊退隐之后，仍有各方面的人士络绎不绝地前去拜会，而他居住的蒙蒂赛洛则很快成为了群众聚会和娱乐的场所。而同为得克萨斯人的林登·约翰逊总统，也同样喜欢牧场外交，他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那次别出心裁的款待，对两国关系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与庄园外交相似的

高尔夫球外交则是美国商界和政界都热衷的一种休闲带工作的社交方式。如今，高尔夫球在美国已经成为商人们的第一大消遣运动，而打高尔夫球更是成了许多人做生意的一部分，也许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那些对此颇有心得的CEO会告诉你：打高尔夫球是了解生意伙伴最好的办法，通过与他们自然的接触和交流将会增进双方的了解与信任，并最终使之下定做生意的决心。

　　也正是基于相似的考虑，美国的许多政客非常热衷于打高尔夫，而自塔夫脱以来的17任美国总统中，至少有15人经常打高尔夫球。里根之后的几位总统也都打高尔夫球，而且还实现了高尔夫这项运动的另外一种功能：外交。参加国际会议和出访的时候，各国元首们相约高尔夫球场，这也是政界的一种时尚。

　　这种以庄园外交为特色的休闲外交，也具有世界基础。以普京为例，他在索契就曾搞过俄欧峰会，组织过独联体峰会，还见过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等各国政要。2005年9月，普京曾在此地会见了中国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部长曹刚川。在正式会晤后，普京总统还特别挽留曹刚川一起品尝了啤酒，两人在普京

别墅的凉亭中侃侃而谈，这曾被视为中俄友谊的一段佳话。而2002年布什在普京家乡圣彼得堡受到的礼遇，也曾在相当程度上增进了两人的私交，他们此后就以“乔治”和“弗拉基米尔”互称。

　　而这一切，在一些学者看来，则体现出现代外交政策消遣性的一面，也即当某位美国总统、副总统或国务卿访问某些友好国家，及这些友邦领袖回访美国时所受的礼遇。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赴外访问的领导人都常常会享有在国内无法期望的欢迎场面及款待，接着就是展开气氛祥和的正式会谈，不论会谈内容多么不着边际，但总比国内政治协商中经常出现的火爆场面，要令人舒服多了。这也正是休闲外交为越来越多的政府领导人所看重的原因所在。

　　庄园外交只是补充

　　不过，休闲外交毕竟只是传统外交的补充和发展，对它不能抱过高的期望。无论是庄园外交还是高尔夫外交，是否会发挥效应，关键还在于双边的战略需要。

　　以美俄关系为例。之所以会在2001年11月至2002年5月的半年内出现两次(从克劳福德到圣彼得堡)温馨的休闲外交场面，主要还是因为“9·１1”后两国的战略调整。在美国一边，反恐战争成了主要的战略目标，而与俄罗斯的矛盾不仅“退居二线”，而且来自莫斯科的支持还成为华盛顿的重要“需求”。在俄罗斯一边，通过缓和与美国的关系，赢得时间、空间和外界的支持来“恢复元气”也成为战略选择。加上普京在“9·１1”的积极表态，布什在农场的热情招待，双边关系的改善也就顺理成章了。在这种情景下，庄园外交也便具有了锦上添花的功效。

　　但今非昔比。由于美国的保持绝对优势地位的战略目标与俄罗斯复兴的战略目标之间有着内在的矛盾，加上反导计划等带来的直接冲突，目前美俄之间的分歧已很难通过庄园外交得到解决了。即便是布什与普京之间有着较好的私人关系，在国家利益面前，这一切就都显得渺小了许多。美俄矛盾的长期化趋势看上去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