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雅：如此世界首富要不得

　　“谁是这个世界的首富———比尔·盖茨还是卡洛斯·斯利姆，现在答案已水落石出。”墨西哥人加西亚6月底在自己创办的西班牙语财经网站“常识”上不无骄傲地如此写道。按加西亚的演算，墨西哥商业巨贾斯利姆的身家已超出盖茨86亿美元，微软创始人被生生挤下坐了13年的全球首富宝座。

　　海外媒体为此激动不已。在他们眼中，世界新首富的诞生，正是白手起家、决胜商界的新创富传奇，而斯利姆来自第三世界，取美国富豪而代之，更见证了全球经济实力的消长。《土耳其每日新闻》报夸张地欢呼，斯利姆是中东移民的后裔，这是土耳其帝国商业传统的发扬光大。

　　但在财富

神话的诞生地，听到的掌声并不热烈，反倒是争议与嘘声很响亮。为何如此？还得追溯到斯利姆的致富方式———他挣的是垄断利润。英国《金融时报》6日的报道标题一定让他大为不快：墨西哥垄断者的财富冠绝世界。

　　世界新首富对墨西哥经济的垄断到了何种程度？在这个人均产出接近7000美元的中等发达国家，他掌控的上市公司市值已占墨国股市半壁江山，个人财富相当于墨国国民生产总值8%。

　　对大多数墨西哥人来说，要过日子就离不开斯利姆。打电话、上网要用到墨西哥电话公司的服务，斯利姆17年前独家收购了这家前国有公司，现掌控全墨固话网络的94%份额。在移动电话领域，斯利姆的另一家公司在墨西哥的市场份额超过7成。墨西哥人还常从斯利姆的烟草公司买烟抽，上他的银行按揭贷款，在他的保险公司买保险，到他的百货公司买东西，上他的餐馆吃饭，在他的音像店买碟。这还没完，还有人找斯利姆的航空公司买打折机票，有厂商从斯利姆的公司采购汽车零部件、电子产品和钢铁，政府雇他的公司修建公路、污水处理厂和石油钻井平台等基建设施。无怪美国的墨西哥问题专家乔治·格雷森向《洛杉矶时报》感叹，在墨西哥，你会被斯利姆淹没，斯利姆王国的生意覆盖了老百姓从摇篮到坟墓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层面。

　　难怪墨西哥媒体和大众一直对他存有戒心，批评者指责他是垄断者，利用与墨西哥总统和其他政客的裙带关系大赚其钱。比如，前总统萨利纳斯1990年对固话公司实施民营化时，直接赋予斯利姆为期6年的专营权，以个人垄断取代国家垄断。后来的福克斯总统更直接任命长期受雇于斯利姆的固话公司总裁佩德罗·塞里索拉担纲电信部长，等等，不胜枚举。

　　电信业一家独大的结果是，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内，墨国电信资费最高，电话普及率最低。墨西哥《改革报》去年曾比照奥斯卡大奖电影《百万美元宝贝》，刊出题为《十亿美元宝贝》的漫画，巨人般的斯利姆在拳台挥拳痛扁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对手，而拳击台的绳圈竟然就是电话线。

　　墨西哥经济最为人诟病之处，是寡头化、家族化已成显著特征。在今年《福布斯》富豪排行榜的墨西哥富人，70%身处

垄断行业。现在，无论是水泥、媒体、原油乃至墨西哥人最爱吃的玉米饼，都是由一个或几个家族掌控把持，而斯利姆正是家族经济的龙头老大。对家族垄断经济的积弊，墨西哥理工自治学院政治学教授德尼斯·德莱索有相当到位的分析：“墨西哥有一张密集而复杂的关系网，政府和商业阶层结下了很深的关系。由此政府并不会保护公众利益，反倒更愿帮助商界朋友和利益同盟。商业伙伴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建立在牺牲百姓利益的基础之上。”

　　竞争的缺失，让这个催生了世界新首富、拥有1.05亿人口的拉美大国，明显缺乏经济活力。如今，一半墨西哥人生活在贫困线下，产业工人的生产率仅及美国同行的1/3，外国直接投资裹足不前，投资额占墨西哥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甚至由1994年的3.5%降至10年后的2%。一手遮天的家族们也罕有能催生世界级企业者，成绩最好的或许是洛伦佐·扎姆布拉诺家族控制的水泥企业Cemex，也只排到了世界第三位。

　　“富人进入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对这句谚语，新晋首富斯利姆本人一定会有更深切的体会。美国媒体已在调侃，如今，他与盖茨及股神巴菲特仅有的区别在于———对慈善的投入程度，两位美国富豪都明言，将捐出自己的绝大部分身家回馈社会。经济学家曾说，一个政府如何编订财政预算，是其最大的意识形态。同理，晋身世界首富的斯利姆如何规划财富，也是衡量其境界与口碑的标尺。化争议于无形，只能是尽到责任与义务，这是他成就自我的最佳方式，也是他回馈社会的最佳方式。德莱索教授在墨西哥一本新闻周刊的评论中如此写道：“当他哪天出于非私利原因捐出个人财富的80%，哪天就是我拥护他之始。”▲(作者是广东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