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几时休

　　几十年来，欧盟总是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它必须考虑各成员国的利益，另一方面又必须通过合作谋求共同的利益，这两个利益并非总是一致。以对这两个利益强调的不同，欧洲政治势力基本可以划分为两派，即强调共同利益的欧洲派和强调成员国利益的疑欧派。

　　在欧洲派看来，欧盟已经取得如此巨大成就，欧洲应在此基础上更加统一，对外要有一个完整的形象，直至成为一个独立法人，甚至建立费舍尔所说的欧洲邦联，更有人说是要建成美国模式的欧洲合众国。

　　而对于疑欧派来说，欧盟的扩张和深化将大大损害成员国的利益。例如，曾经参与制定欧盟宪法条约的英国工党议员吉塞拉·斯图尔特说：“《里斯本条约》剥夺了成员国在61个领域的否决权。如果通过了，欧盟的法官就会决定，那些对我们非常危险的犯罪分子要关押多久，要怎样对待移民；欧盟会限制我们怎么花公共财政，这将影响学校和医院的建设。”总之，疑欧派认为，合作可以，但不能太深入。

　　欧洲派和疑欧派在欧洲各国都有，双方势力也都存在于社会精英和普通大众中。

　　此外，一旦牵涉移民、工作机会等具体问题的时候，欧洲的精英阶层和民众的矛盾也往往波及欧盟宪法的命运。精英阶层们通常有远大理想，“目光长远”；而普通民众则从自己生活角度出发看待欧盟的一些重要文件——当然，正如一些人所说，爱尔兰对《里斯本条约》说“不”的选民中，可能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条约说的是什么。但是，一方面疑欧派的宣传到位，另一方面在大致知道的情况下，拒绝一个不十分了解的条约总比贸然接受它要更安全。

　　总之，爱尔兰否决《里斯本条约》不仅反映了该国的具体担忧，还代表了欧盟内部疑欧派的胜利。那些被国会议员代表了的、没有机会亲自投票的疑欧派选民为此欢欣鼓舞。一些疑欧派政府官员也倍感振奋，捷克总统克劳斯就说这是“自由和理智对人为精英工程和欧洲官僚主义的胜利”！

　　可以说，爱尔兰公投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其他成员国没有机会公投的选民的意愿。

　　风波几时休

　　对于欧盟的领导人来说，这个否决并不足以让他们大惊小怪。一来欧盟对来自爱尔兰的打击早有预料，应对起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二来欧盟不断深化的过程本来就充满挫折，挫折已经是发展中常有的问题。

　　实际上，条约被否决后，布鲁塞尔运转正常：官员们讨论企业兼并问题，开会研究政府援助问题，首脑们正常地发布指令。也就是说，没有《里斯本条约》欧盟照样转。换个说法就是，条约被否至多也只是让欧盟一体化的深化步伐放慢，而不是停止。

　　不过，制宪过程受阻，对欧盟首脑来说还是有些打击。现在就看他们如何解决。根据历史经验，欧盟在努力推进深化文件时，一般有以下几个步骤：第一步，事先声称欧盟机构已经陷入危机，不改革就不能运行了，于是出台新文件；第二步，文件交付各国表决过程中，强调如果被否决，后果将多么严重；第三步，在一些国家遭到否决后，呼吁该国选民“重新”考虑，否则后果严重；第四步，经过多次会议讨论，最后达成妥协，出台新的文件。

　　《里斯本条约》在爱尔兰被否后，欧盟是否也要走这条老路呢？很有可能。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已预言，如果保持现状，欧盟就不会有出路，法国总统萨科齐也有同样的言论。甚至还有建议说，要么爱尔兰重新表决，要么它先退出欧盟机制，让其他国家先发展。当然，爱尔兰是不会退出欧盟的，30多年的发展已经使它和欧盟联为一体了；欧盟也不可能专为爱尔兰修改条约以便爱尔兰选民进行重新投票，如果那样，欧盟14个业已赞同里斯本欧盟条约的国家将启动新一轮的批准程序，没有人支持这一做法。其结果无疑是导致欧盟改革条约被搁浅，几年以后才有可能被人们再度提及。

　　现在似乎看不出欧盟在解决这个危机上能有什么强有力的措施。人们只看到，在爱尔兰否决后一周的欧盟峰会上，各国首脑已经表示，尊重爱尔兰的民意，要等到捷克(一个疑欧派势力很强的国家)做出决定后再仔细讨论，也就是说，在2008年10月之前，这个问题就放在这里吧。

　　当然，尽管出现所谓的宪法危机，欧盟发展仍然会继续，更不会因此而倒退甚至分崩离析。毕竟从长远来说，尽管欧洲公民似乎愈发地漠不关心，欧盟这个人类的样板工程绝不会倒塌，只不过是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谈判，更多的妥协，继续像过去几十年里一样，在无数的挫折中执著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