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运成(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博士 副研究员)　　 

　　布什总统及财政部下的“金融市场工作小组”选择在其任内的最后几个月里抛出了美国式救市方案，其规则就是：必须有人做出牺牲。破产结业的雷曼兄弟公司前执行官富尔德10月6日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指出，现在每晚困扰他的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作出不同的决定，是否能避免雷曼兄弟垮掉？这将是伴随我余生的苦恼”。美式救市是主动、强力干预，是系统性介入，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被动救市行为。美国高层清楚，这一轮的金融狂欢派对此时必须宣告结束，雷曼其实是躲不过的。

　　美式救市是政府以次贷及其衍生问题为“导火索”，对本国核心金融机构“狂欢”后进行的一次有选择的、强制性清盘。“bailout”是美式救市行动最具体的一个体现，简单讲即“注入资金”，行为主体是政府，通过购买、担保或其它形式加以实施，对象(或是受益者)则是有债务问题的金融机构。整个处理过程现在还没有结束，欧洲紧随其后，也是有样学样。需要指出，以“金融海啸”渲染美国金融失控，不仅无助于认识美式救市的动机，而且可能造成对其后果、影响的误判。

　　通过的法案当然也非“金融救援方案”这样简单，准确的名称是“《2008年紧急经济稳定法案》”(Emergency Economic Stablilization Act of 2008)，是由经济、能源和税收三部分组成，凸显了政府的系统性介入。显见救市行动的制定，也是金融、经济发展战略的制定。一些细节也表明美式救市是有计划、有准备的。9月29日，美国众议院出人意料地否决了政府救市方案。10月1日，参议院通过修改版方案。3日，方案在众议院二次闯关通过。同日，布什立即签署成法。此时，从最初保尔森手里不到3页纸的救助方案，一路从50页、100页层层加码搞到最终过关时的400多页。布什在签署法案前对财政部官员致意时却说“非常感谢你们六周来的辛苦工作”。然而，从9月15日雷曼破产算起也就是二周时间。合理的解释是方案一早就有，布什总统似乎说漏了嘴。此外，布什与保尔森在不同场合都表示过7000亿美元的救市总额足以重建信心和应付危机，一副“心安茅屋稳”的样子。如此自信显示按照布什政府评估，美国金融损失并未深不见底，完全处于可控制范围。

　　“金融市场工作小组”是在美国1987年股灾后次年由当时总统里根授意成立，主要由四大财金官员：美国财长、联储局主席、证监会主席及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组成。小组可协调相关部门，利用财政部资金来操控股票、黄金、货币及原油等商品的价格。“9-11”袭击时，小组曾启动应急机制。这次救市重在银行体系，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主席也加入进来。

　　将目光放远点看，本次搭救金融市场涉及楼市、油市和股市，呈现系统、整体推进，节奏逐步加快、加强。2007年3月13日，美国新世纪金融宣布濒临破产点燃次按问题；6月22日，贝尔斯注销现投资损失；7月10日，穆迪标准普尔宣布降级声明；8月3日，麦格理银行两基金面临损失。8月11日，美联储发布声明，欧、美、日央行向市场注资。

　　2008年1月美股暴挫时，布什首次召开救市小组会议。7月11日，美国两大按揭证券公司房利美(Fanni Mae)及房贷美(Freddie Mac)爆出财政危机，美国政府不得不“揽上身”。财政部同意即时“放水”提高“两房”的贷款额度，并承诺必要时政府会买起“两房”股票；联储局则向市场注资，考虑引入私募基金救银行业；证监会下令限制沽空金融股，积极打击违规炒家。

　　6月底，油价突破每桶140美元，小组开始考虑镇“油魔”引热钱回流股市。其后，美国政府主宰油价升跌，在油市上下其手，除了直接搭救股市，同时令美国证监会宣布调查期油市场买卖，通过镇住“油魔”遏制通胀，曲线救市。

　　7月23日，美国众议院通过由佩洛西发起的“住房援助法案”(H。R。3211：Foreclosure Prevention Act of 2008)；26日，参议院破例周末开会，表决批准“住房援助法案”；30日，美国总统布什签署此项旨在帮助40万处于困境的美国购房者和稳定金融市场的、总额3000亿美元的住房援助法案。这项救市措施是“金融工作小组”透过联邦房屋监管局(FHA)，向财困业主提供低息及延长还款协助，阻止断供潮恶化。

　　9月15日发生雷曼事件后，布什政府救市行动进入新阶段，有迹象表明，这更像是一个“收官战”阶段。至少在以下三个方面，美国基本上达到了目标：

　　一是目标管理旨在直接止损。就损失最大的历史上全球债务危机来看，1982年，美国向主要是拉美及其他发展中国家政府提供银行贷款发生危机，损失550亿美元，占当年GDP的1.7%。1986-1995年，美国发生储贷危机，共损失1890亿美元，占1986年GDP的3.2%。1992-2003年，日本发生银行贷款危机，损失高达2630亿美元，占1992年GDP的7%。2000-2003年，美国科网股破裂，债券违约损失930亿美元，占2000年GDPR的0.9%。2007年至今，次贷危机爆发，按2007年底美国政府部门连同纽约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盛和《华尔街日报》研究部门的共同评估，预计损失高达1500-4000亿美元之间。到了2008年，摩根大通在一份分析报告中提出，这一波信贷危机可能将给美国和全球金融业带来高达1。7万亿美元的损失，远远超出了以往历次危机，令美国高层下决心及时止血。

　　二是强行改变美元升势通道。上一次的美元弱势由1983年开始，到1992年9月结束，跌幅约45%。1992年9月至2001年7月，美元进入上升通道，期间累升55%。美元最近一轮的回落期从2001年底以来至今。据2003年摩根士丹利评估，未来几年美元尚有40%的合理走弱空间。按此计算，美元目前已经贬值到位。美能源巨头(石油)、军火贸易受益于战争和美元贬值，市场逐步扩大，但一旦美元到手，则美元价位靠稳、“翻身”本应可期。在技术层面，白宫为避免美元贬值矫枉过正形成危机，必会守住美元贬值的基本底线。但是为了解决次按及其金融机构的一揽子问题，在油价已从历史高位降至每桶70美元左右的前提下，在国际资本开始回流美国之际，美国在政策层面上不顾通胀未有明显缓解及推高美元走强的基本事实，近两个月来强行改变美元上升态势，转向减息，与欧元、英镑互贬较劲，显示美急于扩张信贷，恢复流动性，行权益之计致使美元处于一个补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