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新育

　　提要：此次伦敦峰会对改进国际金融体系问题，虽然作出了一些承诺，却多属原则性意见，具体的量化目标则付诸阙如，因此需要在日后的持续谈判中逐步落实。

　　经过两天会议，二十国集团(G20)伦敦峰会以发布一份声明宣告结束。与会前关于此次峰会可能一事无成的最坏预期相比，这份最终声明显然要好很多。除了承认加大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体系发言权(第20条)的目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大规模增资；以及重申抵制贸易保护主义，包括在未来两年内提供至少2500亿美元贸易融资(第22－24条)之外，最突出的是以下亮点：

　　——与会各方确认了财政刺激总体规模。面对世界经济80年未有之危机，为了提振经济，弥补居民消费和企业部门投资之不足，积极财政政策必须发挥重大作用。但积极财政政策要付诸实施，不仅需要克服多项制度障碍(如欧盟对成员国财政赤字规模的限制)，更需要消除各国“搭便车”自私动机的干扰，因为实施积极财政政策需要一国支付自己的当期资源，其效益却有可能通过扩大进口等渠道溢出，从而令别国受益。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国家有着强烈的内在动机企图逃避采取积极财政政策的责任，仅仅分享别国积极财政政策的利益。在欧盟内部讨论经济刺激计划时，捷克就以本国经济状况相对较好为由不愿意分担相应的财政支出。伦敦峰会首脑声明中如此声称：“我们正在采取前所未有的、协调一致的财政扩张……”(第6条)，但其实扩张性财政政策规模“前所未有”之说不假，“协调一致”却是难点。好在与会首脑们承诺到明年年底积极财政支出达到5万亿美元，明确的目标有助于防范各国之间逃避积极财政政策负担的道德风险。

　　——承认了强化金融监管的目标和当务之急。强化金融监管是许多发展中国家和欧洲大陆德国等发达国家呼吁多年的主张，却总是遭到美英既得利益国家的反对而无法成为实际行动。此次峰会首脑声明第13－16条专门讲述强化金融监管，这本身就是一大进步。其中，第15条呼吁会计准则制定者们与监管者们共同走向全球统一的财务准则，加强对信用评级机构的监管。这些措施都有助于削弱美国在国际金融市场的统治地位，因此不仅仅直接有助于强化金融监管，而且间接有助于改进国际金融体系的公正性。

　　——提出要保证对所有国家“公正”而可持续的复苏(第25－28条)。

　　——确认年内再次召开峰会，以保证承诺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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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此次会议的结果仍有缺憾。首先是对改进国际金融体系问题，虽然作出了一些承诺，却多属原则性意见，具体的量化目标则付诸阙如，因此需要在日后的持续谈判中逐步落实。更何况虽然声明同意大幅度提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财力，包括新增分配2500亿美元特别提款权，但国际储备货币的原则性问题在这份声明中只字未提。显然，只要美元本位不改，当前国际金融体系的头号病灶就没有消除。

　　其次，即使是与会各国承诺的措施，其中也往往掺杂了许多私利和避重就轻动机。如对“避税天堂”采取措施固然必要，但不少发达国家的主要目的是争夺外逃的税源，这类私利动机必然损害选择目标时的客观性。

　　第三，某些有益的声明并不意味着日后各国不会背弃。特别是在“抵制保护主义并促进全球贸易投资”一节中，各国重申了他们此前在华盛顿的承诺：不对投资和货物服务贸易设置新的壁垒，不对出口实施新的限制，不采取违背世贸组织规则的出口激励措施，并立即改正任何这类措施。然而，在严峻经济危机的压力之下，各国以邻为壑的内在冲动大大增强，西方主要经济大国的代议制民主政体本身就更易倾向于保护主义，其较强的政治经济实力更强化了转嫁危机的道德风险。世界银行今年3月17日公布的一项监测结果显示，自从去年11月二十国集团在华盛顿峰会上承诺避免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措施以来，已有17个国家提议或实施了约78项贸易措施，其中有66项涉及贸易限制，47项贸易限制措施已经生效。正如华盛顿会议上信誓旦旦的承诺未能阻止各国相继实施保护主义措施那样，当前的局势决定了伦敦峰会的反贸易保护主义声明并不足以完全阻止各国采取更多保护主义措施的冲动，其所起作用只能是防止贸易保护主义恶性膨胀以至于不可收拾而已。对此，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并及时作出相应的安排。(作者系商务部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