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商报社论

　　两会迎来最犀利的言论。发言者是全国政协常委、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主任张维庆。他在分组讨论 《政府工作报告》时，细数当前买官卖官愈演愈烈、官场零规则和潜规则双轨运行、领导视察难获真相、接待领导迎来送往负担沉重、开会官僚化讲话党八股等八大歪风；并以亲身经历发出感慨，“做高官20多年讲真话越来越难”。他希望高层领导带头做起，扭转这种不健康的局面。(3月6日《南方都市报》)

　　66岁的张维庆讲了真话，捅破了窗户纸，让人想起《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小男孩。网民纷纷向他致敬，这不难理解，若假话空话盛行，真话自然弥足珍贵。所谓“八大歪风”，何尝不是社会上司空见惯的习气？何尝不是人民群众意见很大的积弊？当大家都默忍之、顺应之甚至乐在其中的时候，张维庆能罗列之、炮轰之甚至逐条提出应对建议，我们又怎能吝惜掌声呢？

　　“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这是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的名言。但一句真话，显然还不足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清新与干净。坦率地讲，我对张维庆“炮轰”之后会起到多大的实质作用，并不乐观。炮轰整个官场的积弊，进入的就如鲁迅笔下的“无物之阵”，当你手持长矛冲进来的时候，很难清楚地知道该扎向何方；人民听起来挺解气，却很难说社会的哪个末梢能产生痛感。针对很多人，结果很可能是谁也不在乎；最大的可能是，你说你的，他做他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太阳照常升起，歪风照常劲刮。

　　“放炮”的张维庆让我们想起这些年中国政坛上屡屡出现的 “个性官员”，比如有“铁娘子”之称的吴仪、曾被称为“灭火部长”的李毅中、自称国家“看门狗”的李金华、怒斥教育乱收费的张保庆、数次刮起“环保风暴”的潘岳等等，他们都曾用激烈的言语挑战过官场陋习，难能可贵地讲过真话。但很多时候，真话还很难直接转化为“生产力”，被他们“炮轰”过的歪风积弊，仍然会顽固地生长。这让我们不敢盲目乐观，我们必须考虑，炮轰炸开沉疴，谁来殿后涤净？炮轰堪称导火索，如何引爆“驱逐力”？

　　张维庆希望高层领导 “带头做起”，这的确重要，但基于买官卖官中的利益、“潜规则”运行的顽固、欺骗领导视察的遮蔽等等，高层领导“带头”能起到的作用也相当有限，尤其一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阳奉阴违，你再带头，架不住人家我行我素。想来想去，真正能够接下张维庆“话茬”、堪当重任的，只能是发扬民主——— 人民触角无处不在，只有让人民能够行使好知情权、监督权、批评权甚至问责权，这类积弊才有可能被批臭。比如我选出你这个代表，然后看到你在会场里光忙着拍马屁，回来我就联名罢免你；比如我看你在会场里讲话作报告，满嘴四六句、硬凑对比句，我要在媒体上公开批评你……当“人民高兴不高兴”很重要的时候，歪风岂敢不收敛？

　　这两天，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的一句话引发了舆论极大兴趣———“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同时充分发挥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这确实指向了权力的软肋：只有阳光才不会纵容丑态，关到黑箱子里难免要滋生腐朽。所以，要搞真批评，不搞假批评；要搞真监督，不搞假监督；要“创造条件”让人民说话，更要“用好条件”让人民大声说真话。只有民主之力充分挖掘，人人“起来负责”；只有对歪风邪气人人都有“炮轰权”，而不是提个意见都会被“跨省抓捕”，上个访都会遭到凶猛报复，杂七杂八的歪风积弊才会从人民眼前消失。

　　何以解忧？唯有民主。个性官员炮轰官场陋习，常被指 “代表中国政治的良心”——— 但政治良心不该是被偶发性代表的，而是要靠民主倒逼、用来办实事的。说两句真话就“感动中国”，这种感动虽然可贵，却显形单影只。正所谓：官员放炮诚可贵，发扬民主价更高；官轰不及百姓批，逼出歪风邪气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