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躺在担架上的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被关在笼子里,接受埃及法庭的审判。中国微博上有人这样留言:在台上不把权力关在囚笼里,下台了只好把自己关进笼子里。这话听着相当有道理,孰不知,把权力关进笼子,比把一个人关进笼子,在“技术上”难得多。
革命后的埃及做的最轰动的事,就是审判穆巴拉克。因为这件事最容易,可以很廉价地显示埃及“民主革命的成果”。当初为换取穆巴拉克下台不审判他的承诺被放弃了,当然,无论维持还是放弃那个承诺,在政治上都有其道理。
穆巴拉克遭审判是历史原生态里的一杯苦酒,可惜穆巴拉克从没有把它拿出来品尝一口。他曾是战斗英雄,后成为美国人的坚定同盟者,还是阿拉伯世界温和政治的象征,他以为这一切可以给他带来安全,但在他彻底失去人民支持的最后一刻,他的所有政治盟友都毫不犹豫抛弃了他。
处置穆巴拉克,从理论上说应是处置穆巴拉克时代的一部分。今天阿拉伯世界与以色列的对立犹在,阿拉伯世界内部的种种分歧也都在。埃及社会进步面临的人口膨胀、就业没有着落,宗教极端主义干扰世俗政治和经济等等难题,都不是能随穆巴拉克带走的。“杀了他”能获得几声喝彩,但难的是“杀掉穆巴拉克时代”。
政治清算往往是“继续革命”的号角,它常是革命的复杂后果难以收拾的临时交代。非洲有一场“最不彻底的革命”,那就是南非白人政权的垮台。曼德拉领导的新政权没有热衷清算,而是强调“民族和解”。这种“不痛快”的革命方式给南非制造的社会代价最小。
南非当时较发达的社会经济和文化、政治基础,促成了革命的相对“温柔”,当然曼德拉个人的智慧和理性,也对革命的平稳过渡起了作用。埃及既无南非当时的社会条件,也没有一个曼德拉那样的核心人物,所有人的命运都在随波逐流。
潮流的形成总有其合理性和必然性,对历史的选择是无法拒绝和质疑的。穆巴拉克罪有应得,埃及今天的命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一个民族把它的遭遇归罪于一个人,很可能意味着,它的清醒程度还不足以把自己从落后的下行道拉出来。
埃及基本上没有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他们先是被苏联的援助绑架,后又被美国的援助绑架。埃及的利益一直是缝制大国利益的一块“布头”。世界敏感地区的小国大多如此,能掌握自己命运是穷国的一种奢侈。
穆巴拉克遭审判,一定程度上是他的前任萨达特总统被暗杀的“续集”。动荡的穷国通常不是任何人“好命运”的生产地。民间悲苦多难,统治者的命运往往是民众命运的总和。纵观世界历史,不发达国家的统治者很多或被废黜,或被暗杀,他们在台上的风光使他们的结局看上去尤其惨烈、滑稽。
统治者的清醒很难,社会的清醒同样不容易。埃及革命仅半年就审判穆巴拉克,埃及社会需要在很短的视距上看清刚刚谢幕而且过于庞大的时代。这对埃及社会无疑是巨大考验。世界上没人有兴趣这时对埃及说些“逆耳忠言”,大家犯不着,埃及怎么做完全是它自己的事。衷心祝埃及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