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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特写:对话民间自由摄影师卢广(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23日11:30 新民周刊


  河南艾滋病村,这个女还的父母都是艾滋病患 者,为看病他们掏空了家底。少食、缺衣,她 在冬天冻烂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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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11月,卢广在杭州艮山门一农贸 市场租了一条渔船,从运河源头钱塘江出发, 拍摄京杭大运河。起航前,妻子小莉前来送行



  撰稿/李宗陶(记者)

  相册一:非典日记

  2003年春天,北京,从4月21日到6月23日,卢广与白衣战士、非典患者共同度过64天。他蒙上2只16层的口罩,闷在全套防护服里,片刻便大汗淋漓;家人为他辟出单独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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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早出晚归,筋疲力尽,百感交集。

  4月21日,他拍120急救人员赶到某小区,运送发烧病人;拍120指挥中心面对最多时一天17000多个电话的忙碌;拍正穿防护服的医务人员的眼睛;

  4月22日,他拍电梯里戴口罩的发烧病人和没有任何防护的正常人相隔不过1米;拍扶着老母亲(疑似病人)下楼的没戴口罩的中年男子;拍大转移时,躺在担架上双手合十于口罩前的病人;

  4月23日,他拍医护人员为病人吸痰、处理大小便、掏钱买来水果,以及他们伸向救护车外的“V”字手势(意为抗击非典,我们必胜);

  5月3日,他拍病房里戴着口罩、脸上挂泪的孩子;拍点滴架上挂着的小玩艺——那是病区唯一的亮色;拍烦躁的患者、打盹的护士;

  5月16日,他拍病情恶化者的插管手术、呼吸机、昏迷者透明面罩上的细粒蒸气、移动担架旁高举输液瓶的医生的手;拍康复出院的电影导演谢飞与医生的拥抱;也拍下了死亡……

  直至6月24日,联合国卫生组织宣布解除“北京疫区”,卢广来到天安门广场,拍飘扬的五星红旗和放风筝的人,画面上的人们,都不戴口罩。

  卢广不仅记录了无法预知、突如其来的灾难,随之而来的恐惧、焦虑、悲恸,更记录了人类的脆弱与坚强:因瞒报病人终致四口死亡的家庭;劫后余生、再不打骂老婆(为他端水、擦汗、做饭,不曾离开须臾)的下岗者;失去双亲或者失去子女的一个个普通人的故事。

  每一阵的救护警报里,几乎都有他的尼康相机在“卡卡”作响。他的作品在第一时间被北京市卫生局制作成宣传画,张贴在每个医院。这期间的7000多张底片,是一个摄影者的财富与荣耀。

  相册二:毒与戒毒

  1995年3月,卢广第一次前往云南瑞丽,去寻访罪恶的罂粟花。话题敏感,充满危险,但他义无反顾。

  他扮成一个吸毒者进入,光摸门道就花了一个多星期。他结识了两个吸毒女孩,成了朋友,她们带他走进了那个群落。给他们烟抽,攀谈,举起相机。但吸毒者反对拍摄,他于是等待,再聊、再摸出相机,时间长了,那些人无所谓了。半个月后,他带回了冲击力极强的图片:消瘦的身躯,黯淡的眼睛,狼藉的住处,毒瘾发作时的扭曲。

  2002年,卢广再去瑞丽,当年认识的吸毒女孩已经死了。他找了个“保镖”,每天付费30元。通过“保镖”的关系,他走进吸毒者聚居的旅馆,此时的吸毒者已经不再戒意镜头,他拍下了更多的颓败、绝望和挣扎。

  2003年,卢广又两下瑞丽。

  高墙里的戒毒女、毒窟中的孤儿、毒源金三角缅甸佤邦、吸毒者中艾滋病的蔓延,卢广不懈地用镜头提醒、发问。

  相册三:艾滋病村

  2001年11月7日晚,卢广从北京西站登上了开往河南驻马店的火车,9小时后到达驻马店,换乘长途汽车至上蔡县,再租三轮车到达文楼村。此后两年间,卢广30多次去往河南,跑了五六十个艾滋病村,平均每月一次。

  披麻戴孝送葬的人群、皮肤溃烂的病人、骨架般奄奄一息的病人、无助的孤儿……病人用双手抓挠着溃烂的皮肤,鲜血和脓水片片渗出,空气中弥漫着长时间没洗澡而产生的恶臭,卢广紧握相机,一步步靠近他们、贴近他们,一米、半米、30厘米,他摄下了一幅幅动人心魄、几近于残忍的画面。谁又知道,在定格那一瞬,现实的悲惨,每每令拍摄者没有按下快门的勇气。

  出于安全的考虑,卢广住在县城里,每天往返于乡村与县城之间。早晨出发前简单吃点儿东西,在村里一整天他都滴水不进,天黑疲惫而归,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而人们对艾滋病认识的贫乏也远远超出卢广的想象。当地出产的西瓜,每年都被拒绝收购,即使运到三四百里之外也是没人要。卢广说,愚昧比疾病还要可怕。

  卢广只能做他能够做到的:买了书本文具、领着艾滋病遗孤去学校,说服校长让他们上学。当地人被感动了,他们开始尊敬这个北京来的“照相的”,不再避讳他的镜头,反而提供帮助。

  回到北京,卢广与一些制药厂联系,想为上蔡县的艾滋病患者免费提供药品。在他的努力促成和社会捐助下,今天的艾滋病村已经成立了两个关爱之家、两所小学,他参与的中国艾滋基金会准备再办一些关爱之家。

  “这个时候特别需要人手去帮助他们,所以我经常去。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挽救不了任何一位艾滋病患者的生命,但至少能减去他们的一点点痛苦,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现在的卢广会接到很多来自艾滋病村的电话,“前两天一个病人打电话跟我说,卢广,我们可以吃到政府发的免费药了,我听了很高兴,第二个消息就不好了,他说我们这里的孩子上学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听了之后又很难受。我能够感受到的是,政府已经越来越重视他们,做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他们的情况慢慢在好起来。”卢广有二三十个艾滋病村的朋友。

  卢广是这样一个男人:43岁,不好看,黝黑,墩实,混在一堆外来务工者中间就找不着了。但他明白自己要什么,要做什么,要像一株白杨树一样笔直而平实地活着。

  对话卢广

  撰稿/李宗陶(记者)

  记者:如果现在有一家媒体重金聘用你,你会不会去?

  卢广:不管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去。要挣钱,我回(永康)老家好了。1995年我回去开影楼,生意挺好,后来又开了广告公司。6年,钱挣得差不多了,我想,可以开始甩开膀子干了。2001年我来北京的时候,广告公司让别人管,第一年还挣钱,第二年勉强维持,第三年就关门了。影楼也一样,关不关门得看今年上半年的盈利情况。

  记者:你怎么看在“体制内”和“体制外”生存?

  卢广:在“体制内”生存有它的好处:你可以拿一份基本的工资,满足温饱,不用担心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但同时,你的时间被控制了,你得去拍一些“无用”的照片,像开会、剪彩、种树什么的。当然,这些也需要有人拍。“体制外”生存就意味着时间都是你自己的,但你首先需要解决温饱,然后有资金去支撑你的创作。

  记者: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体制内外肯定会有不同吧,比如进入采访现场。

  卢广:确实是的。有时候,一些重大题材,记者能够优先到达,比如全国两会,还有像国庆游行、人民大会堂、神舟五号,我就拍不到,人家不让进。我不去跟他们争,我拍那些他们漏掉的、没注意到的东西。

  但是人家认可你了,机会也会多起来。像非典时期,4月20日国务院新闻办开发布会,4月21日一早我就到北京一家媒体,通过朋友帮忙,开到一张介绍信。报社老总觉得,人家躲都来不及,我却申请去一线,很赞赏,就开了。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介绍信去卫生局,提出要拍120急救中心,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我拍了整整一下午。4月22日一大早我又赶到急救中心,拿着前一天拍的照片给他们看。那些医生看完很激动,说:“真没想到拍得这么震撼,你就留在这儿多为我们拍些这样的好照片吧。”他们对我曾经有的戒备大为改观,我抓住机会请求说:“我希望能上非典急救车,跟你们一起出诊,这样才能拍到抢救病人的真实场景。”他们很犹豫,但我坚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拍到前线最真实的东西,我懂得保护自己,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请你们相信我!”他们被打动了。

  记者:真的很佩服你,我知道你是北京最早进入SARS病区拍摄的两位摄影者之一,我还知道他们叫你“拼命三郎”。你的存在,让媒体摄影记者多少有些尴尬。

  卢广:体制内外其实不是最主要的,就像专业和业余也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你要有这个心,有这点时间去拍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我没别的,就是勤奋,就是努力去拍。拍照就是一个吃苦吃力的活。

  记者:我知道你也常跟一些记者约好去某地采访,路上的经历一样吗?

  卢广:记者出差可以报销,我得自己来,所以要节省一点。我从来不坐飞机,一般坐晚上的硬座,有时我会买一叠报纸,看完后晚上铺在过道里或者座位底下,就睡了。车厢连接处一般不让睡,乘警要赶的。到了当地,也不会有人接待我。住三四十元的旅馆,最便宜住过5元的,再贵就负担不起了。记者可能有车送,我就包一辆三轮车,到处拍。

  记者:那你拍到的东西跟他们一样吗?

  卢广:不一样。我去过一个乡,乡里人说,记者来了不少,都有乡干部、镇领导陪着,难说真话。相比之下,我更朴素,也没背景,他们说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虚的会少一点。可能,我更和群众在一起。有朋友跟我讲,卢广,你拍得真好。我说不是我拍得好,是这个故事好。技术不会感动人。记者:我觉得还有一个差别。你知道,我们当记者的常常有一个截稿线,英语叫“headline”,这真是一条要命的线。

  卢广:是这样。因为报纸的版面在等着你的照片,所以许多记者拍到一定程度就回去发稿了,因为“够了”。我可以花多点时间,去碰他们达不到的深度。像拍血吸虫,我先去拍了一个礼拜,回来觉得不够立体,又去了一次,更深入地了解,后来拿出来的片子丰满多了。其实,第一次跑完,那些照片组一个版也足够了。

  像艾滋病村,我去了30多次,跑了五六十个村子。后来关系好了,当地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是半夜里,突然说:“我的老婆(母亲或者小孩)死了,你来看看吧。”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们什么,但有时候你去了,看到了,说几句安慰的话,他们就很满足了。

  记者:就艾滋病这个题材,你拍了多少片子?拍的时候什么心情?

  卢广:一下子说不出来……几百个胶卷吧。老实说,每到一个村庄,每到一个艾滋病人家,我的心里都是非常痛苦的,我总是在对比,我的情况比他们好多少倍!所以我很愿意掏光我的钱袋,去给他们买药,送他们的孩子上学。

  记者:对于纪实类、热点类的题材来说,选家的眼光很重要。我很想知道,你的这种眼光是怎么来的。

  卢广:这可能跟社会阅历有关。1980年刚开始拍照是好玩,就是拍一些风光、风情类的沙龙照,也得了很多奖。后来有高人指点说:“卢广,你要拍自己的东西,不能老去迎合评委口味,光想拿奖。”当时北京的解海龙在拍“希望工程”,我受他影响比较大,开始关注一些纪实类的题材。1994年夏天我去拍西部大淘金,回来很多媒体都用了,也拿了奖。我关注的第二个比较大的题材是吸毒。当时,一般的做法是跟着公安拍,拍抓到的场景。我去了云南瑞丽,跟贩毒的、吸毒的打交道。1993年我到清华美术学院上学,一下子觉得这里真是信息、文化的中心。在北京,能看到全国,几年后就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因为我是个自由人,判断一个题材的重要性我有自己的标准。

  有些重大题材我拍不了,就避开,我拍能拍的,像青藏铁路建设、西气东输。有些比较危险的、路远的、投入大的题材,别人碰得少,我就去了,像吸毒、同性恋、小煤窑。

  拍着拍着,我觉得照相机已经变成另外一样东西了。它用画面说话,能更直观地表现弱势群体的痛苦,它能解决一些问题,甚至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记者:听起来,摄影于你,已经发生功能性的转变了。

  卢广:是的,现在我不是为了好玩,也不只是想拍得更好,而是想帮助那些受苦的人,蒙受不公正待遇的人,承受苦难的人。我跟他们交朋友,跟他们一起喝酒,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喜欢什么。鲁迅为什么留了这么多东西下来,就是因为他写了很多民间的疾苦。在这条路上,后面好像始终有人推着你往前走。这对记者,可能叫职业道德,职业道德这个词其实分量很重的。

  在中国,“快乐摄影”为主,但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了。我的拍摄追求的是结果。就像2月16日,我得知河南省派了76个干部下到38个艾滋病村,待一年,帮助治疗患者和救助遗孤,我很高兴,这对艾滋病人是个福音。所以,我正想跟他们联系,去拍他们所做的工作。

  记者:你不怕拍出来的这些东西带来负面影响,或者让外国人误解中国?

  卢广:其实不会。我经常打这样一个比方:中国这些年的经济正在飞速发展,好比一壶水烧开了,在沸腾。沸水会溢出来,烫伤周围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在很旁边。我就是在寻找这些旁边的、被破坏到的东西。去找它,不是说它不好,而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它,想办法让它不被烫伤。

  我有一个朋友,原先在中部地区一个城市当摄影记者,他的特长是拍摄一些社会不良的照片,报纸的采用率很高,当地官员挺感冒的,但他们不得不去做工作,这样群众就得到好处了。后来我介绍他到杭州的一家报社,干了一个月,他跟我说,没感觉了,因为杭州这座城市太美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我就跟他说,要是我们的照相机都该退休了,那多好啊。就像一位领导说的:工作做好了,什么记者来我们都不怕。

  像艾滋病,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全世界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事实上我们对于艾滋病的了解还真的很不够。中国是个地方很大、人口很多的国家,如果这一块工作稍有疏忽,后果会非常危险。其实现在国外也很了解中国的情况,我们在艾滋病村,经常碰到国外的记者在拍照。如果国外的人看到了我的这些照片,可能会有更多的国家、更多的人来与帮助这些艾滋病人,这对有效控制中国艾滋病的传播和治疗有益。就像SARS一样,关键是我们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

  记者:说说你的装备。

  卢广:我的相机是尼康F100,器材加起来总共有十来万吧。买不起数码的,好的数码机机身就要六七万,一般的也要三四万。我不用反转片,反转片最便宜的批发价是26块钱一卷,我用富士100-400,批发价11-14块钱。跟圈子里的人比起来,这都是属于档次比较低的。

  记者:现在,很多人知道你了。你觉得跟职业摄影记者是近了还是远了?

  卢广:我跟许多摄影记者都是好朋友。我想,打破了许多框框以后,我们在相互走近。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自由摄影师在中国会越来越多。

  记者:你现在收支平衡吗?我的意思是,还供得起拍照吗?

  卢广:能过得去。我把家安在三环边上,我有个40平米的客厅,放四张桌子,两三台电脑,其他得省点。

  记者:小莉(卢广的妻子)也帮了你不少忙吧?

  卢广:是啊,我别的不干,就拍照,她也没别的工作,就帮我编辑图片、处理文字,还管发稿。她也是“体制外”的。

  声明:《新民周刊》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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