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坑骗，法庭上蒙冤而倾家荡产，为“讨说法”到北京当上访者；无意中流落到大学当“旁听生”……一连串“非凡经历”成就了这个目前在北京房地产界最牛的律师。

　　采访/本刊记者亓昕

　　秦兵看上去疲惫极了，两手枕在脑后，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眼睛半眯着。本着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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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义精神，我建议暂时终止采访，并委婉地请他下次不要一边接受采访一边玩儿电脑，他有点儿无辜，说：“不是的，我是用笔记本分散一下注意力——刚才跟你提到从前，我的心脏又疼了，是真的疼……”

　　没想到，这个目前北京房地产界最牛的律师，竟有过被人坑得倾家荡产的“非凡经历”。所幸，就是那次遭遇，使这世上少了个有可能乏味的有钱人，多了个关注民生的律师。

　　受骗者

　　那是1993年前后，当时的秦兵是山东淄博一主营电脑生意的商人，钱真没少赚，但家教及天性使他不张狂不骄傲，更守法经商。某天，一“友人”找他合伙做生意，并借去28万，之后说能帮秦兵到银行融资，秦兵按其指点，写了张15万的欠条，债主是银行，落款呢，自然是他自己。

　　后来那人说银行银根紧缩，贷不出款来，借条也已经撕了。秦兵没有在意。三个月后，利税大户秦兵同志突然收到银行发来的律师函，“状告”其欠国家巨款近20万！当天，当地一乡镇法庭来势汹汹，当即封门、开车，冻结存款。其实也不能怪秦兵，那是十余年前的社会背景，又是在民风淳朴的齐鲁大地，打小温良恭俭让的秦兵既无害人之心，更无防人之意。

　　他败诉了，法庭上，秦兵发现即使自己长了一万张嘴，也会集体失声——法庭辩论与质证太重要了，他对律师职业第一次有了直观的认识。败诉直接导致他全线崩溃，房子、车子、票子全都还了债，公司关门大吉，青年才俊一夜之间一文不名。他当然想不通：我这么勤奋善良、孝敬父母、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凭什么让我摊上这样的事？后来想通了：那就是自己的“命”太差了，太差了……秦兵时年26岁，这个自小满腔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从此一蹶不振，整日目光呆滞，反应迟钝，要么卧床不起，面壁叹息；要么去公园，与70岁以上之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两年。1995年夏天的某日，他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揣上仅有的三百多块钱——他要进京上访！让冤案昭雪！

　　对，今天的秦大律师最初闯荡京城的动机就是上访，身份是落魄之人，表情自然愁苦，但此人眼神有几分凛然之气，透着股不可侵犯的劲头。

　　旁听生

　　他发誓要做个“出色的上访人”。先到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院同志建议他说：你去人大吧！出门，向路人打听“人大”在哪儿，一路找过去，就到了中国人民大学。

　　若干年后的今天，秦兵才明白过来，人家说的“人大”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信访办公室”，而他阴差阳错找到的“人民大学”，无意中为这个悲惨青年打开了另一扇门。

　　人民大学门口有个律师事务所接待处，他想，就是这儿了。进去后，工作人员看他像个学生，又一听情况，说你到学校里去听听课吧。去就去，他摸到了那间教室。讲台上，讲课的是个法学教授。他溜边坐下，一字不漏地听下去……听着听着，忽然茅塞顿开，老师所讲的某些实例，竟与他的遭遇如出一辙。

　　而这有如神来的一堂课，几乎是他整个人生的转折。

　　接下来的日子，秦兵过得很“充实”：游荡——蹭课——上访——上访——蹭课——游荡，夏天为他的游荡提供了气候上的保证，人大的那些课弥补着他的失意。其实说起来挺苦的，饭都吃不饱，公交车坐不起，住的地方也没有，基本上是骑个破自行车，以游击战的形式“扫荡”分散在京城各方的同学，如果甲那儿没地方住，就奔往乙，乙同学再不行，杀奔丙处……最“锻炼身体”的一晚，他就这样赶了四个地方，结果还是不行，干脆到大街上游逛吧！长安街灯火通明啊，满天空的钻石星子，这个郁闷的青年，仰面向天，高声背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夏天的北京真是热，所有的液体很快就被蒸发了，谁知道有没有眼泪。

　　后来实在是太困了，就游击到火车站凑合一下，心里盼着天亮，那样的话同学就上学或上班去了，他就可以平躺着睡一觉了。

　　呵，什么叫做不堪回首。

　　不久后，一次蹭课的途中，他忽然看见路边挂着一个条幅，上书：律师报名。一问，是律师协会在此招考律师。他没多想什么，真的没多想什么，顶多也就是为找点儿事干学习点儿法律常识，就报了名。7月份报名，10月份就考试，他没钱买书，不上课的时候就跑到新华书店洗干净手后站那儿看书，他说真是“苍天有眼”，如此条件下他竟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两本大厚书，200多条法律法规，他硬是生生背了下来！结果，四门课全部通过！

　　不过考完他就忘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他路过报名地点，忽然想起还有这一码事儿，进去一问，才知中了。那张律师资格证拿在手上，再举起来瞧瞧，实在想不出此物有何用处。

　　又饱受了一年找工作之苦后，某天他终于想起了那个本本：对呀，没准它可以换来一份工作！于是，秦兵以助理律师的资格，“走进了”北京市天星律师事务所，在他眼里，对方的待遇实在诱人——没有工资，但包管午饭。

　　至此，险些成为“盲流”的秦兵，在到京的两年后，终于有了第一份“可持续发展”的工作，他时年29岁，标准外地大龄青年，来路坎坷，前途未卜，职业生涯就此展开。

　　“204条”

　　案子不多，钱又很少，有段时间他快撑不下去了，女友(他现在的太太)鼓励他：你的未来一定很好，我老做梦在电视上看见你(若干年后的今天，事实证明秦太太已是“美梦成真”)。

　　真正使他坚持下来的，是在他成为房地产消费者权益保护律师之后，那些消费者的惨痛遭遇。

　　有一对老夫妻，一生积蓄买了套房子，住进去才发现质量极差，于是欲起诉开发商。法庭请其出示购房合同，结果发现，开发商一份，银行一份，保险公司一份，房管局一份，就是没他们啥事儿。他们手上只有一份复印件，依诉讼法可能无法说服法官，法庭建议撤诉，不然也是败诉，夫妻俩只好作罢。还有位消费者，房子买了好几年，房产证却迟迟不到手，眼看房价一天天下跌，没有证就无法转手……损害消费者权益的事件举不胜举。开始的时候，每代理一件案子他几乎都得生一次气。慢慢地，他冷静下来了。每次一结案，他就会在走出法庭后的下一秒钟迅速总结(他说因为那时大脑最具思维动力)，有时干脆就坐在台阶上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购房合同应怎样补写才能避免类似事件不再发生？三年下来，一共总结了多少条多少款，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且，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会变成什么，虽然他很清楚它们的价值——维权的价值。

　　1999年夏日的某天，凌晨三四点钟，他忽然醒了，只觉得眼前一条条现成的合同“好像过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他打开电脑，“奋笔疾书”，此时月光分外明亮，周遭一片静谧，日思夜想了三年的条款，就像隐隐风雷，预示着一场涤荡尘灰的大雨。

　　写完已是早上8点多，一共268条购房合同条款，他累坏了，倒头便睡。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完成了什么，268条，也就是后来著名的“204条”的前身，给一直混乱的房地产界，立了一条当仁不让的规矩。

　　2001年底，北京青年报全文刊发了他的“204条购房合同”，当天，报纸卖空，秦兵工作的隆安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几乎被打爆。2003年12月，北京市出台新的“房地产管理办法”，其中“204条”中的“商品房按套内建筑面积出售”被写进政策，秦兵终以个人力量参与了法律法规制订，完成了自己为百姓维权的最初承诺。

　　现在，每一个月都会有“204条”的增补条款出台，在秦兵的个人网站上，总能看见新的“204条征求意见稿”，网站上更有“204条”全文，“人民”可以免费下载。“204条”更成为百姓购房时的一大硬件，如果开发商拒绝签合同，完全可以怀疑其“为人民服务的动机”，干脆走人。

　　在很多人看来，秦兵已经是房地产维权律师的NO.1,实际上，“无限刷新”的“204条”只是他战略性维权实践的一项，这一“战略性”体现在他对国家发展与社会正义的深沉理解上，他说：“我现在在捍卫个人权利，就是在维护社会正义，这是最实在的爱国，也是实现我个人社会价值的最大化。”2004年他的主要计划是，全面推动由他本人、王海、司马南和舒可心组成的“维权F4”的业主维权计划。

　　此刻是2004年2月21日下午4点，秦兵在他位于华澳中心的办公室里。他很忙，电话“川流不息”，动作雷厉风行，采访期间依然有N多事情等他处理。对于这种忙碌，秦兵毫无倦意，他语气诚恳：这是一种幸福。

　　他还有更具体的幸福：给父母打电话，并录下他们的声音，想念的时候插上耳机听一听；看着经他帮助的亲戚朋友事业蒸蒸日上；给女儿的10号小皮鞋擦油，跟目前只会发单音节音的她煲电话粥；他还在“百忙之中”美滋滋地给记者看女儿的照片，表情沉醉地接受称赞……

　　他说天下幸福不过如此，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做值得做的事；帮需要帮助的人！

　　秦兵有几个原则：第一不出国，他认为自己将终身为中国人服务；第二不学英语，中国人能将汉语学好用好已经足够；第三不考研究生，他相信中国缺少的不是高学历的人，而是勇敢而正义的人。他的个人网站是秦兵·com，他的小灵通号码是86009518，就是“救我一把”的意思，所以，别客气，有问题尽管打，全国人民都拨打他的电话，秦兵律师说，那更是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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