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王小帅 身处“禁”与“解”的命运之中(3)

　　时代人物周报：可现实的问题是，你的电影似乎总是无法正常流通。

　　王小帅：的确，这一直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但我对很多事情看得比较长远。不过，每当我拍电影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时，我并不觉得很沮丧，因为我知道问题的症结并非10 0%出在我个人身上。我觉得电影分很多类型，导演可以用各种手段和方式去尝试不同题材电影的拍摄，而我则选择了某种更接近自己的表达方式和态度，这或许就是我为什么还坚持下来的原因。

　　时代人物周报：既然不能“上市”，你拍了那么多艺术影片，那怎么挣钱？

　　王小帅：首先，我只能告诉你的事实是，活得很艰难。不过，我拍的电影大多数都没有赔本。

　　时代人物周报：是不是说，在这个时候，立场和态度比电影本身还重要？

　　王小帅：不是，是不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我倒觉得可以放在第二位。主要还是个人感受。这么多年下来，我们这一代坚持不懈地表达自己的声音和态度，相信这种坚持会起到某种作用。就现实而言，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去争取、培养和改善。

　　现在我们的情况是很多作品观众连看都看不到，但这不能说是我们拍的电影没人看，或者观众不喜欢看，这只说明了我们需要花时间和耐心去培养一个文化和电影的大环境，让更多的观众知道电影也是有另外一种看法，同时也可以让他们看到另一种艺术形态与表达方式，不见得所有人都去看商业大片。

　　“我的电影肯定有受众群”

　　时代人物周报：确实有不少观众对艺术电影敬而远之啊，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们的电影不够娱乐与商业，所以没有人看呢？

　　王小帅：电影是一个娱乐行业，同时以盈利为目的，这是一个主流趋势，甚至以后每部电影的产出都要与大众娱乐挂钩，全世界都如此。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艺术电影还能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我想主要原因还是它拥有自己一定的渠道与生存方式，或者说，它不可或缺地成为了电影娱乐产业中一个环节。

　　时代人物周报：难道，你就没想过让自己的电影像张艺谋一样，成为大众消费品？

　　王小帅：没有这个奢望。张艺谋毕竟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但是对于我，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大众，而不是丧失自己的主导地位完全去迎合大众，再说，中国一共有13亿人口，可能你的观众只要达到其中的千分之一就是大众了。

　　时代人物周报：既然电影大众化是一种主流趋势，那么你拍电影时会不会放弃一部分自我，以“为人民服务”的状态拍电影？

　　王小帅：我知道我的电影肯定有一定的受众群，但是，我事先不会去设定是哪一种群体。我经常想象在一个地市级二级影院或者更偏远的农村，各种娱乐都比较贫乏的地方，相信很多普通老百姓也会去看这种(艺术)电影，因为它只是一种娱乐的方式。我没有野心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电影，而且都说“好！”，我能为我的电影设定百分之几的观众，就已经很好了。别说电影了，任何一个产品都有它的服务对象，连汽车行业的竞争都那么激烈，不是“奔驰”车好，全世界人民都开“奔驰”，所以，不同的人群会开不同的车。汽车都如此，更别说是文化商品，它的受众群体更为复杂。

　　时代人物周报：你曾说过现在的中国电影，还要等到一百年后才来评判，为什么？

　　王小帅：因为我们还身处中国社会变迁与艺术低落的时期。这一时期，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由于对文化轻视造成的伤害，或许大家一时还感觉不到，因为现代人更直接感受到的是金钱和物质。所以，我们只能等下一个一百年，到时有的东西留下了，有的东西永远随波逐流消逝了。

　　时代人物周报：你觉得电影在你的生活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王小帅：我觉得生活的可爱之处在于，衡量标准之一是你的家庭是不是和睦，同时，你在社会上是不是有幸认识了几个非常好的朋友？或者你有幸有自己的喜好，譬如你喜欢四处旅游，并且可以从旅游当中找到快乐。

　　我与电影相处很融洽，在创作与欣赏时，我没有任何杂念，所以，我觉得电影就像我一个特别聊得来的哥们，常年相处，很舒服。如果我现在不从事电影了，那么我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或者一帮朋友，我会觉得很失落。其实，我完全可以在广告等各个挣钱的领域大展拳脚，原本我想在美术上有所作为，可后来我总感觉与美术的相处不太平等，仿佛自己总是低它一等。而电影可以让我不顾及别的事情，全身心交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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