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少年结成盗窃团伙 半年偷盗180次200万元(2) | ||||||||
---|---|---|---|---|---|---|---|---|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1日17:15 央视《新闻调查》 | ||||||||
解说:兄弟们的照顾让小蛋子不再感到孤独。渐渐的,他把自己交给这些可以让他吃饱肚子的人,小蛋子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个盗窃团伙,并成为其中的重要一员。 记者:你第一次去偷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能忘。头一次我都没有进人家家,我在外面。 记者: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小蛋子:我老害怕。 记者:那你第二次进到人家家里的时候,这时候你不害怕了吗? 小蛋子:不害怕。 记者:为什么不怕了呢? 小蛋子:第二次我看他们待在哪儿,我就待在哪儿。 记者:第三次去的时候呢? 小蛋子:第三次去的时候我就上去了。 记者: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你没有东西吃,但是你也没有去偷过,为什么后来可以呢? 三四十块钱花完了,没有地方吃饭,只能跟着他们。 解说:在已经查证的180余起盗窃案中,小蛋子凭借敏捷的身手,几乎每次都是他最先跳入院墙将门锁打开。由于他的年龄小,被盗窃团伙的其他成员视为保护他们偷盗免于处罚的盾牌,小蛋子也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记者:你喜欢那种生活吗? 小蛋子:也有点喜欢。 记者:如果不偷的话,你没有别的方式生活下来吗? 小蛋子:没有。 记者:如果有一个家庭的话,你会不会离开学校? 小蛋子:不会。 记者:你会不会去登封? 小蛋子:不会。 记者:你会不会去偷东西? 小蛋子:不会。 记者:为什么? 小蛋子:因为有个家就能吃饭,要上学,所以才不去偷人家东西。 解说:自从去年年底事发后,被遣散回家的小蛋子没有人照顾,又开始了一个人孤寂流浪的生活。为了填饱肚子,他只能到邻居家东吃一顿西吃一顿。 小蛋子:没开饭啊 村民:一会儿就开饭了 记者:你们村子里的人愿意收留他吗? 村民:不想留他。好些人都不想留他。这种人就不可理。偷人家锅卖卖,偷这卖卖,偷那卖卖。 记者:偷钱吗? 村民:偷。他就是老饿,他才去偷这儿,偷那儿的。 记者:他拿过你们家东西吗 村民:拿。哎呀,也是他老可怜,俺也没理他。 解说:在邻居家,小蛋子吃了一碗饺子,午饭算是有了着落,但是他不知道他的下一顿饭会在哪里。 记者:把小蛋子带回来之后,怎么没有把他安排到学校去念书呢? 杨永利:学校里的孩子们多。他不偷这个东西,就偷那个东西,作为老师也管不了。 记者:要是不把他送到学校去受教育的话,那不是只有更糟吗? 杨永利:咱的想法是,这孩子必须在社会上好好教养一下。作为咱村里来说,咱说的话他听不进去。 记者:你觉得要是像他们这样的未成年人的犯罪,如果从这么低龄就开始的话,不能够得到有效的教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景慧阳:缺少母爱,缺少父爱,缺少社会的关心,他们很可能走向犯罪。没有了爱,社会会是什么样的? 记者:很多人觉得犯罪,是特别复杂的一些因素造成的? 景慧阳:很简单。 记者:很简单吗? 景慧阳:很简单 。没有什么过多复杂的。没有人去关心我们,我们人去爱我们,我缺少了爱,无所顾忌了,我肯定要放任自我。 解说:在几乎所有人的叙述中,那位15岁的名叫小波的男孩一直是这个盗窃团伙的核心人物,在登封远郊小波家中,他的养母告诉我们她已经几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显然在两个月前的那次遣散之后,他继续在外面过着流浪不定的生活。根据警方提供的线索,我们了解到一些小波的面部特征,可是要在几十万人口的登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从他以前经常去的录像厅和网吧开始第二次寻找小波。 记者:我们找他有急事儿,听说过这个人吗? 市民:你们去网吧找找看。 记者:网吧啊? 市民:小孩子经常去网吧玩。 记者:什么地方有网吧? 市民:我也不知道,对面。 解说: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除了网吧和录象厅,人们似乎说不出这些孩子更多的去处。 记者:老板找个人儿,你认识小波吗?十五六岁,长得挺高、挺瘦,小平头,这儿有一个痦子。 市民:不认识。 记者:你们见过小波吗? 市民:不认识。 记者:小平头?叫小波的太多了 解说:就在我们寻找小波无望的时候,警方再次提供了一个事发前小波常去的一家酒吧的名字。我们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这里。 记者:我们找一个人. 酒吧老板:找谁? 记者:找小波。他这两天过来了吗? 酒吧老板:没有。你们找哪个小波啊,没见小波。 记者:哎,小波是吧? 小波:谁呀? 记者:你是小波吗? 小波:我不是。 记者:我看你那么像小波。 解说:我们原打算给小波留张字条,希望能和他见上一面。旁边的男孩帮记者推开了麻将牌,让我们留言,但老板借故把他叫走,记者随后到楼上向服务生询问那位孩子的名字。 记者:他叫什么? 店员:他叫小龙。 解说:我们返回头来找到酒吧的老板。 记者:老板刚才那个男孩叫什么? 酒吧老板:小强。 记者:他跟我说叫小龙,你说叫小强,我看他就是小波吧?你把他找来,跟我谈一谈,我们找他好几天了。 解说:老板最终同意说服小波来和我们见上一面。花了将近一个星期,这名年仅15岁但已经是这个偷盗团伙核心人物的孩子终于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记者:你那时候除了偷之外,还有其它方法吃饭吗? 小波:没有。 记者:你怎么想得呢? 小波:我那时候想,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就不会去干这个。 记者:没人给你呢? 小波:没人给我也不会张开嘴问人家要。 记者:你想要得是什么呢? 小波:我只想要钱。 记者:你为什么离开家呢? 小波:如果是你妈总说你,还把你的头打破,你怎么想? 记者:那你未来怎么打算? 小波:不知道。 解说:调查中我们了解到,去年底被登封警方遣散的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中,目前又有部分像小波一样在继续不知去向地漂泊着。 记者:这么多年你觉得,你了解这个小孩吗? 郭爱凡:那咱不了解。 那你觉得这个孩子心里头,对你们这个养父母是什么感情? 郭爱凡:那咱说不来。 记者:你觉得他跟你有感情吗? 郭爱凡:咱琢磨着跟人家实心实意那个,那人家跟咱们没那个心,那咱说不来。 记者:家里有孩子的照片吗? 郭爱凡:没有他的照片。 记者:有他以前用的东西吗? 郭爱凡:没。 记者: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郭爱凡:他今年,今年十三四了。 记者:他过了年就是十六了。 郭爱凡:十六了啊?谁知道,成天我想着他还是十三四岁呢。 解说:三个月前回到家中的小鹏,一直拒绝跟父亲见面,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父子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村长的帮助下,我们在登封郊区的一处马路边,找到了小鹏的父亲,当时他正在路边喝酒。 记者:你还惦记他吗? 李三林:惦记,惦记啊。自己儿子你不惦记啊,惦记。 记者:这个孩子这些年,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他是怎么长大的,你能想象吗? 李三林:我老能想象,他没他爸,没他妈,他根本就没有家教。 记者:没有家教的孩子会是什么结果? 李三林:那肯定是无依无靠。我说的是实话。 记者:你很清楚? 李三林:我很清楚。 记者:您觉得你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吗? 李三林:我百分之百我尽到了。 记者:您觉得做父亲是什么责任呢? 李三林:第一条应该管孩子。 记者:怎么样就叫管? 李三林:管,经济上吧,生活上吧,俺那儿子有点儿麻烦,有点儿不听话,我说的是实话。 记者:所以才更需要父母的管教? 李三林:需要,需要。就现在管你说晚不晚? 记者:您说呢? 李三林:我说比较晚了,晚了我可以管教, 小鹏:见面他也不理我,我也不理他。 记者:为什么? 小鹏:他不要俺。 记者:在你的记忆力里有没有你父亲比较关心你的时候? 小鹏:就啤酒。白酒我能喝两瓶多,从小就跟俺爸学会的。 记者:你抽烟喝酒都是他教你的? 小鹏:嗯。 记者:如果你能够见到小鹏,你打算怎么管教他? 李三林:我打算一不打他,二不骂他。 记者:那怎么教育他? 李三林:我需要用国家的法律,以我自己他父亲的名义,我应该管得了。 解说:在我们的劝说下,小鹏同意和父亲见上一面。多年未见的父子终于又坐在了一起。 李三林:我还想你一直上学呢,你就一直没上学? 小鹏:我毕业了。 李三林:从武校毕业啊?你看你这个人,有啥事儿说一声,你不吭气,我也不知道。 小鹏:我没事儿干。 李三林:没事儿干你可以找咱帮帮你,我还不给你找啊。 小鹏:你成天你就喝酒。 李三林:我喝酒。 小鹏:不管你对起对不起俺妈,你起码得对得起孩子。你这么多年没管俺,你自己琢磨着,咱在登封这块儿,要是得劲儿你就不用管,以后也不用管。你自己琢磨着要是不得劲了,你可以(管)。 李三林:你现在说我就管,你要不吭气,我就是不管,我先说清楚。管。 小鹏:你放心我也不会再流浪了,要不是这段他来这事,我早就去上班走了。 记者:你们俩长得挺像的,现在才发现啊。 解说:当晚,小鹏父子吃了两年来的第一顿晚饭。小鹏告诉父亲,他最近找了一份新工作,是到邻村的矿上去做一名保安。 记者:可能会有人觉得很难理解你,你曾经是一个小偷,但是你现在呢?想做一个保安,碰到小偷的时候,会把他抓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小鹏:我只能说一句话,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 记者:但是你原来不也说过吗,偷来的钱更容易,也很快,你现在不这么想吗? 小鹏:不这么想。 记者:为什么? 小鹏:如果偷来的钱,拿着花的时候不是太自在,我心里总琢磨着有点啥,坎坎坷坷。 解说:再过两个月,发生在登封的系列盗窃案就要进入审判阶段了,不论是在监狱内等待法律审判的少年,还是那些因未成年而免于法律起诉的孩子,这段偷盗的经历都记录了他们刚刚开始的人生中一段阴暗的日子,而这段日子将引导他们如何走完以后的人生,依然是一个未知数。 记者:这些年你想跟任何一个普通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健康地长大吗? 郭海滨:很想。但是我没有。 记者:在这个世界上,你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郭海滨:全家团圆。 记者:你已经离开家很多年了,你还一直在希望着吗? 郭海滨:希望着。 记者:你觉得去给你妈妈上坟的时候,跟她说你这一年中做的事情,你能面对她吗? 郭海滨:我几乎每次去,最少得流点儿眼泪,因为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俺妈。如果说我要是能有啥方法能弥补我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的。 记者:你后悔的是什么? 郭海滨:我后悔的是我做过的每一件偷盗的事儿。 解说:在离登封70公里以外的村子里,小蛋子仍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现在,他每个月可以领到民政部门发给他和姐姐的30元补助金,继续在并不富裕的村临间讨口饭吃,忍受着随时而来的饥饿,不知道明天过着怎样的生活。 演播室:在采访这些孩子的时候,我问他们,你的未来是什么?每一个人都回答我说,不知道。大家都说孩子是未来的主人翁,可是一个得不到爱,看不到希望的人是不会对这个社会有什么责任感的。今年两会高法报告中有一个数字说,2004年青少年犯罪率比前一年上升了19%。这个数字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因为这些孩子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给他们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这是一个健康的家庭和和谐社会的责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