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共同关注》：PK少年

　　央视《共同关注》11月7日播出《PK少年》，以下为节目内容。

　　PK这个词相信大家是不会陌生了，自从《超级女声》火了之后，上至七、八十岁的大爷大妈，下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学会了说这个词。但您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吗？我的同事专门查了一下，PK是英文 “Player Killing”的简称，来源于网络游戏，是“两人对决，杀个你死我活”的意思。玩游戏的人都知道，只有玩到比较高的级别，才能和别人PK，一决高

下。今天我们节目的主人公，一个14岁的男孩，我们就称他小杰吧。就是这样一位PK的高手，在网络中他和很多高手对决，赢得了很多的胜利，也为他赢得了游戏玩家的尊重，但这些成绩带给他的家人的，却不是PK过后胜利的喜悦，而是无尽的痛苦。

　　2005年10月15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火急火燎地赶到天津市虹桥区西沽街派出所，张口就说自己要报案。

　　黄警官：他奶奶就特别着急，就说这孩子找家里要钱，要钱要上网吧。

　　老太太要报的案，是自己的亲孙子，名叫小杰，今年14岁。和很多同龄的男孩子一样，小杰酷爱玩网络游戏。按说孩子要钱上网，并不算什么大事，可就为这个，小杰的奶奶已经先后来派出所报了三次案。

　　小杰奶奶：他就老玩，花钱，老跟我要钱，没有钱，他就跟我打架，就不饶我，就要钱。

　　黄警官：我先后跟他谈了几次，谈了几次以后呢，刚开始接受，还可以，时间一长以后自己还是管不住自己，自控能力特别差。

　　见老太太又来报案，办案民警知道，肯定是孩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可小杰的奶奶却告诉他们，这一次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杰奶奶：(他说)你要再让我着急，我可告诉你，我可拿刀子打你啊。我说你打吧，(他说)我告诉你，你不给我钱我就要急。

　　黄警官：不给钱就跟他奶奶又动刀啊，而且骂骂咧咧的，没有道德礼貌的意思，他奶奶特别着急。

　　小杰奶奶：吓的我腿都麻了，我说怎么办呢，这么冷的天，在门口呆着，你说不呆，我冻死这一宿，你说我不找着地，我这怎么办呢，谁管我，这一宿我不就冻死了，我就上派出所，

　　一听到是这样的情况，民警们感觉非同小可，很快，管片儿民警黄宝来和同事们赶到了小杰的家中。

　　黄警官：到他家以后，一进门以后，那孩子在被窝里躺着，我一把被子一掀开以后，我一看这个腿底下藏把菜刀，藏一把菜刀一个就是要吓唬他奶奶，第二个他对他奶奶讲，你要报派出所，报案，进来以后我就剁民警。

　　好在小杰的行为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加上他还未成年，民警们依旧是对他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紧接着，民警们来到该社区的居委会，希望他们能进一步加强对小杰的监管。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按理说，这孩子的教育问题应该交给孩子的家长，民警们怎么会托付给了居委会呢？

　　居委会程主任：这个孩子比较苦，他的家里一岁半的时候，他母亲因为患血癌就病逝了，他母亲临死的时候就根本闭不上眼，好长时间就拿手笔划着指着炕上的孩子，就指着这个孩子，眼底含着眼泪，就说他该怎么办呢，

　　社区里的老街坊都知道小杰有一个吃苦耐劳、精明贤慧的妈妈，然而为了这个贫困的家庭，年仅25岁的她开始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不久，被检查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因无钱医治，没多久就去世了。

　　记者：你告诉我在你的脑海里面，你对妈妈是一个什么印象？

　　小杰：没有吧。一岁时候我妈妈死的，我想不起来。

　　记者：后来你看到周围的小伙伴都有妈妈，你什么感觉？

　　小杰：都习惯的。

　　记者：习惯什么？

　　小杰：习惯没有妈妈。

　　爱人的去世给了小杰的爸爸郝宝和沉重的一击，整个人开始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孩子的事情也不再过问，全部扔给自己年过七旬的老母亲。渐渐地，家里人发现他的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小杰四岁的时候，意外终于发生了。

　　因为没有妈妈，每次玩耍，小杰都是社区里的孩子嘲笑的对象。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杰，只能哭着回家找爸爸，次数多了，父亲的心理也变得不平衡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要欺负他。

　　程主任：其中就有一天，一个小伙伴把他打哭了以后这孩子往家跑。他父亲出去以后呢，就把人家孩子给打了，打了以后人家家长不干啊，它的父母就追过来了，追过来以后他在屋里一听这个意思，你打哭了我的孩子，你还总欺负我们孩子，你还打我吗。

　　小杰的爸爸：后来我叫他出来门口，出来门口，他就不出，他就不出这个门口，我一看急了，就拿刀砍人家，砍人家，是轻伤，。

　　虽然是轻伤，小杰的爸爸仍然要对自己的行为负刑事责任，在爸爸服刑期间，小杰和奶奶相依为命，祖孙俩靠着亲戚朋友们每月接济的几十块钱勉强度日。直到小杰九岁的时候，爸爸才回了家。

　　爸爸回来了，小杰才有机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走进学校的大门，在班上他比谁的年龄都大，也比谁都更珍惜上学的机会。

　　程主任：上小学一年级以后，就是在一年级到五年级这个期间学习方面都特别勤奋，而且他的文笔也特别好，他有很多的特长，比如说田径的爱好，下棋，另外一个，在计算机方面，他在区里，市里都获过奖，他有这方面的特长。

　　但郝宝和精神方面的障碍，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劳动能力。找不到稳定的工作，郝宝和只能靠给人打零工赚回少得可怜的家用，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家依旧狭小贫困，每天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小杰发现，哪怕自己表现得再出色，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同学一样，从家长那里得到奖励。

　　小杰的奶奶刘润芬：人家穿的，戴的比他好，他拉心里难过，比人家好，穿的，戴的不好，我说咱家没人挣钱，咱吃饭还够劲。

　　程主任：就是奶奶看他表现特别好，或者是把生病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的时候，给他炒的黄瓜鸡蛋，他就吃一大碗。

　　在家里，除了日常生活和奶奶必需的交流之外，小杰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和整天在外找活干的爸爸，更是连碰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十一岁时，小杰在同学的带领下，第一次走进了网吧。

　　小杰：当然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当做玩，就是打发时间。

　　记者：打发时间的方式非常多，你为什么偏偏用网络游戏来打发时间这种方式，你感觉很好吗？

　　小杰：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时候不玩就心慌。

　　记者：你在玩网络游戏的时候，觉得开心吗？

　　小杰：嗯。

　　记者：具体是什么感觉？

　　小杰：我高兴就是杀死对手，把他装备打掉了，我就很高兴，我比他们玩的好。不高兴就是在游戏里，有杀人，把我给杀了，我就不高兴。

　　迷上了网络游戏的小杰，放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依旧是回家，为的却是向奶奶要上网吧的钱。

　　小杰的奶奶：一开始要一块，一块钱，一块，两块，然后就三块了，三块我就不给他了，三块，四块。

　　程主任：他晚上就每天得要钱，找奶奶要钱，而且是让奶奶去借去，他知道家里没有钱，因为他家里享受低保，就他知道没钱，你给我借去吧，他央着奶奶借去吧，

　　小杰要钱时的疯狂，让奶奶感到陌生，也越来越怕待在家里，从前每次站在胡同口等待孙子放学回家的期盼，全都变成了恐惧。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为了要钱，乖巧听话的孙子居然跟自己动起手来。

　　小杰的奶奶：三天两头打，要钱就叫奶奶，没钱就没奶奶，这不就是这样嘛，有钱就行给他钱，拿着就跑了，他就不管你死活了，拿着就跑，你说行嘛，你不为咱们家过日子嘛，咱家过日子怎么过。

　　即便是精神上有障碍的爸爸，也躲不过小杰的拳头。

　　程主任：他爸爸有时候就特别生气，有时候就动手有时候打他，就轻微打他一下，他反过来之后，他把他爸爸压在地上，骑在地上之后，他也狠打，有时候拾起来之后就扔到炕上。

　　小杰：爸爸不是总打人，除非我给他惹急了，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记者：但是我知道，你后来曾经打过爸爸？为什么要打爸爸？

　　小杰：他老打我。

　　记者：你觉得你打他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小杰：当然我也不好受，他打我，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最初的一块、两块到如今的十块、二十块，小杰要钱的胃口越来越大，这也说明他的网瘾在不断地加深，据小杰自己讲，最多的时候，他曾经连续三天待在网吧。我们可以算一笔账，小杰去的网吧是两块钱一个小时，而他一天上网10个小时是常事，平均每天就得二十多块钱的花销。日复一日，让这个靠着低保和打零工维持生计的家庭怎么吃得消。于是，便出现了我们片子开头奶奶上派出所告孙子的一幕。面对这样一个家庭背景下的孩子，派出所、社区，乃至社会，该怎么办呢？

　　程主任：开始我们觉得好像是，社会上的人，以及社区这么多关爱他的人，加起来几百岁，怎么就帮不了一个14岁的孩子，我就不信这个事。

　　为了帮助小杰戒掉网瘾，居委会与学校的老师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即时了解小杰上学的情况，并轮流上门和小杰聊天，督促他按时上学，完成作业。然而，仅仅坚持了短暂的几天，小杰又恢复到从前的生活，逃课，回家要钱，上网。

　　程主任：但是他左右不了这个网络，精神上的东西他左右不了，到时候他还是那样，他一次一次让我们伤心，我们都特别伤心，有时候气得真是，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怎么这么多人关注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万般无奈之下，居委会程主任想到了求助媒体。

　　陈昊，天津市《城市快报》记者，是他最先接到吉庆里居委会的求助电话，并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小杰的家中。

　　陈昊：那个孩子给我的感触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我问了一句，问他想干什么，因为你现在这样下去毕竟不是一个常事，然后他告诉我想上学。

　　这一句“我想上学”，让陈昊着实感动了半天，他感到孩子对自己说了真心话，想想平日里面对八十多岁的奶奶，和精神方面有障碍的爸爸没法沟通，自己这个大哥哥也许正是小杰可以倾诉的对象。

　　陈昊：后来开始跟这个孩子谈，他答应想上学，后来也去上学了，然后我就觉得这个事挺好，因为当时也考虑到报道这个事会不会伤害这个孩子，我就想这个报道就不做的，就想孩子上学，帮助就算了，

　　在陈昊的帮助下，小杰又开始按时上学放学，看到孙子这样，奶奶乐得逢人就夸报社的记者有能耐。陈昊也一直坚持到吉庆里回访，找小杰聊天，观察他的动向。就在大家都倍感欣慰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程主任：上周的时候他又找奶奶要钱，他说，你给借不借去，你给我借去，你要不借我就拿刀剁你，结果奶奶正好做饭，拿着这么大盆的塑料盆的面往外端，他奶奶就哆里多嗦的，腿特别软，结果一下子那面整个扣到院里了，

　　陈昊：突然他奶奶来了，就是浑身上下，正在和面那个手啊，面粉什么都来了，就说他又开始找我要钱，不要钱，又要吓唬我，我就觉得不是什么，然后我就回来看这个孩子。

　　一听说小杰又把菜刀拿出来吓唬奶奶，陈昊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陈昊：我来的时候，他就在床上躺着，翘着二郎腿，倍自在，我一进屋，他一下就起来了好像怕我那意思，我问他说你干嘛，刚才吓奶奶了，他说没有，我说你是不是想找奶奶要钱，我问了好几遍，他说嗯，我说你要钱干什么去，他说上网。

　　征得居委会和小杰家人的同意后，陈昊对小杰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报道，希望有人能够伸出援手，帮助小杰。

　　小杰的事情一经报道，立刻引来了天津市民的广泛关注。不久，《城市快报》又刊发了一篇题为《新型家庭暴力：子女对家长拳打脚踢》的报道，记者解释说，这种新型家庭暴力有别于传统的、存在于夫妻之间，或是家长对孩子的家庭暴力，而是子女对自己的父母施暴，而这些暴力行为很大一部分是由沉迷网络游戏引起的。有关专家通过媒体向社会发出呼吁，对于隐藏在这种新型家庭暴力背后的问题，家长和社会都应该重视起来。从根儿上消除隐患。那么，针对小杰，怎么帮助他戒掉网瘾，消除他的暴力倾向呢？一场挽救行动开始了。

　　董浩，天津市青协会心理服务团队技术督导，阳光青鸟心理咨询工作室首席咨询师，一直在密切关注这一问题，并在《城市快报》报社设立的“反新型家庭暴力热线”中担当义务咨询。

　　热线咨询一结束，陈昊找到了董浩，把小杰的情况向她做了详细的介绍，特别强调了孩子身上已经出现的暴力倾向，希望她能给这个孩子提供一些帮助，董浩爽快地答应了。

　　董浩：曾经有人牵过你的手吗，在最近这一段时间？

　　郝杰：没有。

　　董浩：什么样的感觉，告诉我？

　　郝杰：挺舒服的。

　　董浩：告诉我，你不想要什么，可以慢慢想，没有令你恐惧的，没有令你厌恶的，真的没有吗？说出来我们一起去面对？

　　郝杰：我不想让别人骂我。

　　董浩先后对小杰进行了两次心理辅导，但就在这两次辅导之间，小杰还偷偷地溜出去上了网吧。董浩认识到，小杰必须立刻换一个环境，通过强制行为戒除网瘾。

　　天津市永红

　　教练：郝杰，出列，你把这个动作做一遍……怎么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应该这样……再来一遍……

　　这家网瘾戒断中心刚刚成立半年，小杰是这里的第57个学员。小杰的治疗过程即将结束，他的主治医生告诉记者，目前，小杰的各项表现良好，但彻底戒除网瘾将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董浩表示会对小杰进行长期的心理支持，居委会希望能借助社会各界的力量，帮助小杰联系一家寄宿学校，彻底改变他不利的成长环境。

　　相关专题：央视《共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