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生活》：承包科室再卖“神贴”

门诊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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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神贴

　　央视《生活》12月5日播出节目《承包科室再卖“神贴”》，以下为节目内容。

　　今年3月份，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播出了《承包科室卖神贴》的节目。节目报道了在江苏省常州市，有人通过承包医疗科室来推销药品，高价看病。

　　曾经常州卖药

　　记者来到设在这家医院里的骨科门诊，一位自称是教授的佟大夫给记者看起病来。

　　佟志明：你的腰怎么不好啊？

　　记者：疼啊。

　　佟志明：是酸还是刺疼？酸得不舒服还是胀？

　　简单的询问之后，佟大夫给记者做了检查，捏了几下，他就认定记者是腰椎间盘突出。

　　佟志明：四五腰椎间盘突出，起码在0.5左右(厘米)。

　　随后他就让一个叫苏民的女大夫给记者开药。

　　苏民：带多少钱？

　　记者：开一半吧，四百来块钱。

　　苏民：不是一半的事儿，我一天就得一贴，四百几吧。

　　记者：这是几个疗程？

　　苏民：十五天的药。

　　这位苏大夫给记者开了两盒太极神贴和一盒中药，这些中药都是来源于河北万岁集团，这三盒药花掉了记者四百多元。

　　第二天，记者公开了身份和当地工商、

　　李芙英(江苏省常州市南大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副院长)：他是药商。

　　记者：销售药品？

　　李芙英：大概是，好像是这个情况。

　　经卫生部门调查，这个佟教授，名叫佟志明，是沧州市一家医院的退休医生，他的专业不是骨科，是为了卖药方便才到这里冒充骨科专家的。而那个苏民也不是什么骨科大夫。

　　蔡正茂(江苏省常州市卫生局医政处处长)：作为医务人员，你这儿没有经过任何注册就在这儿做，你觉得合适吗？

　　苏民：不合适，就是下来走一走，看一看。

　　蔡正茂：用药就这些？

　　苏民：对，没有其他药。

　　今在昆明坐诊

　　原来苏民和佟教授都是河北万岁集团的药商，他们在江苏省常州市南大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坐诊的目的是为了卖药，通过承包医疗科室来卖药。之后，常州市卫生部门对这家医院和承包的科室都依法进行了处理。8个月过去了，有观众向《生活》栏目反映，说那位在江苏常州卖神贴的苏民医生，现在又出现在了昆明的和平医院。

　　11月29日，记者以腰病患者的身份来到了昆明和平医院，在一楼的中医风湿骨病诊室，果然见到了那位苏民医生。

　　苏民：腰痛多长时间了？

　　在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后，苏医生让记者躺到观察床上进行检查。这位苏医生只按了两下，就发现记者的腰椎有问题。

　　苏民：椎间盘出来了。

　　问：椎间盘？

　　苏民：对，压在左面。

　　可能是看到记者有些怀疑，诊室的另一位姓曹的医生也凑了过来。

　　苏民：往头的方向钩，使最大劲钩，典型的腰椎间盘突出。

　　问：我现在是什么毛病啊？

　　苏民：腰4腰5椎间盘出来了。

　　问：椎间盘突出啊？

　　苏民：对对对，要不治，你的就起不来床了。

　　苏民说记者患的是腰椎间盘突出，必须马上治疗，而治疗的方法就是用一种名叫太极神贴的药。

　　苏民：局部用药，通过药物渗透，再加上吃药，进行配合。我们这药在云南省已经(卖了)9年了，在全国已经(卖了)13年了。

　　为了进一步让记者相信神贴的疗效，苏医生还向记者出示了诊疗记录。我们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上面大概有五百多位患者的名字。

　　苏民：星期日病人最多，全都是腰椎病，腰椎间盘突出。

　　问：有治好的吗？

　　苏民：那么多复诊的都是治好的。那么贵，不复诊谁还上这儿来治？好吧，你去交钱，我给你贴。

　　记者来到医院的收款处交费时发现，这次的药费一共是582元，而处方单上只标注了骨筋丸、安洛痛，并没有看到太极神贴的字样，这是怎么回事呢？拿着处方单和收据，记者来到了医院后院的中药房拿药。

　　问：这是什么药？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这是万岁药业的药。

　　问：都是咱医院进的吧？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都是。

　　为了证明来骨病诊室看病的人很多，药房的工作人员还拿出一打处方单子，药房的人说，这些单子上开的都是万岁集团的药。

　　问：这都是治腰病的吗？这病人还挺多的，都是开的这种药吧？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腰不好的人多。

　　问：这是几月份到几月份的？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一个月。

　　问：一个月就这么多了？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你看吧，十一月的嘛。

　　问：都是开这药的吗？

　　昆明和平医院中药房工作人员：是，都是介绍来的。

　　记者在药房只取到了河北万岁集团生产的骨筋丸胶囊和河南一药厂生产的安洛痛片，并没有拿到太极神贴，那么诊室给记者开出的太极神贴究竟在哪儿呢？记者回到风湿骨病诊室，看到曹大夫正把一个膏药搁在电炉上加热，曹大夫说这就是万岁集团的太极神贴。在神贴外包装的使用说明书上记者看到，太极神贴主要用于骨质增生、椎间盘突出、风湿性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而且“疗效更显著、治病更迅速”。神贴在炉子上加热了一会儿后，苏医生就将两副神贴贴在了记者的腰上。

　　我本无病

　　从河北沧州到云南昆明，换了一个地方，苏民又开始卖药了，不过这次苏民又进了一步，不是直接开药了，而成了看病的医生。苏医生说记者有腰椎间盘突出，给记者贴上了一副太极神贴，146元一副，再加上一些其它的药品，记者一共花费了582元 。这药费可不便宜，那么，记者到底有没有腰病呢？

　　在当地看骨科病最权威的昆明市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医院骨科的黄河主任给记者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检查的结果是记者并没有腰4腰5突出。

　　昆明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骨科副主任黄河：初步的检查不像(椎间盘突出)。

　　问：就是我现在没有腰4腰5突出？

　　昆明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骨科副主任黄河：我觉得没有。

　　问：你说她给我按了两下，就说我是腰4腰5突出，她有根据吗？

　　昆明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骨科副主任黄河：按两下就说是腰椎间盘突出，我觉得没有什么根据。

　　记者本来没有腰病，但是在昆明和平医院的这个风湿骨病诊室却被诊断为腰椎间盘突出，那么，苏民究竟是什么来历？这个科室和这家医院究竟一个什么关系？科室里为什么会卖太极神贴呢？第二天，记者和当地的卫生执法部门对这家医院进行检查。在一楼的中医骨病风湿诊室，我们再一次看到了苏民和曹医生。

　　河北医生为何到云南坐诊

　　云南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执法人员：麻烦你们提供一下你们执业证和相关的证，把你们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

　　在曹医生的执业医师证上我们看到，她的执业地点并不在昆明和平医院，她的执业范围是内科而不是骨科专业。而苏医生的执业地点不在昆明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河北沧州，苏民即不是中医，也不是骨科大夫，只是一名外科医生。那么，苏医生为什么要不远千里从沧州赶到昆明来行医呢？

　　苏民：我这次主要是来看看。

　　问：看什么？

　　苏民：看看我们这个药的情况。

　　问：你们什么药啊？

　　苏民：就是我们这些外用药和口服药。

　　问：你们外用药和口服药是什么地方产的？

　　苏民：是万岁药业。

　　问：万岁药业？

　　苏民：对。

　　问：主要是哪些药呢？

　　苏民：都是(治疗)骨科疾病的。

　　问：就是来看这个药的销售情况，看大夫的业务水平怎么样。

　　一个来自河北的普通医生对昆明和平医院的药品销售如此关心，苏医生的话让人不解，据苏民本人讲，她是从11月2号来这里坐诊的，不过，医院办公室彭主任的说法则让执法人员感到十分的荒唐。

　　彭主任：这个人我头一次知道，今天才见过她。

　　问：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医院是怎么管理的呢？

　　彭主任：她不是这个医院的。

　　问：我认识一个姓曹的医生。

　　彭主任：姓曹的有，是曹文云曹医生，但是她(苏民)我不晓得。

　　一位大夫坐堂行医一个月，医院却可以视而不见，医院领导可真是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呀。那么，苏民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苏民：集团派我来的。至于为什么公司派我来，我听公司的人说，因为他这里一直赔钱，赔钱就不想做了，公司也想收回去。

　　问：你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赔钱？你给病人看病吗？

　　苏民：我给病人看病。

　　问：一般给病人开什么药？

　　苏民：就是我们公司这些药。

　　问：能具体说一下吗？

　　苏民：主要太极神贴、骨筋丸、安洛痛、益肾灵。

　　卫生执法人员在对风湿骨病诊室开具的处方检查中发现，处方中根本就看不到太极神贴的字样，那么诊室的医生是如何记录太极神贴的流量呢？在诊室的诊疗记录中，我们看到了很多腰、颈、膝的字样，这代表着什么呢？面对执法人员，苏民的回答也是十分的从容。

　　苏民：你看腰，用腰贴，你看膝，用太极神贴的膝贴，看颈，用太极神贴的颈贴，它有颈贴、腰贴、膝关节贴。

　　看来，这腰颈膝是苏民对太极神贴记录销售情况的代号。也难怪记者在自己的处方单上看不到太极神贴。执法人员随后对太极神贴的销售情况进行了统计，发现风湿骨病诊室从7月21日到11月29日这4个月的时间里，共销售太极神贴的销售515贴，每贴的价格是146元，这样风湿骨病科室仅太极神贴一项的销售金额就高达75190元。那么销量不俗的太极神贴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写到处方上，而要在诊疗记录上以这样的小字标记呢？记者从神贴的外包装上看到它的外包装上的批号是陕食药监健用字号，而并不是国药准字批号。不是国药批号，为什么就宣传疗效更显著，治病更迅速呢？带着疑问记者来到了云南省食品药品监督局。监督局的工作人员在国家药监局的网站上对太极神贴的批号进行了查询，结果并没有查到此类批号。

　　云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市场监督处处长陈彬：从批准文号来看，这个太极神贴既不是药品，也不是保健品。目前我们食品药品监督管理中没有使用过这么一种文号。

　　药商和医院的关系

　　这太极神贴根本没有规范的批准文号，既不是药品，也不是保健品，但是它却能够在昆明和平医院的中医风湿骨病诊室销售。曹医生也好，苏医生也罢，这两人都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但是他们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和平医院的中医风湿骨病诊室坐堂行医，而苏民竟然是生产太极神贴的河北沧州万岁集团的“顾问”。那么，万岁集团、苏民、和平医院的中医风湿骨病诊室这三者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呢？

　　记者从当地的卫生部门了解到，昆明和平医院成立于1997年，是一家市属非营利性医院，在医院医疗机构许可证上的诊疗科目一栏我们看到有中医科，那么中医风湿骨病诊室的设立从表面上不存在问题。但是，执法人员在进一步的检查过程中，却发现了一个疑点。这是医院写给这个骨病诊室的两个收据。上面注明的收款内容是独立核标上交经济指标款，分别是在今年的7月和10月上交的，每次金额是15000元。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昆明和平医院办公室主任彭保洪：我们为了提高员工的积极性，在内部搞了目标责任制管理，就是科室对它的经营负责，从经营中体现一部分效益工资。

　　执法人员随后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份昆明和平医院临床科室目标责任书。协议的甲方是和平医院，而乙方代表确是一个叫冯扬的人。责任书中明确乙方对内经济独立核算，负责承担上岗医务人员的劳动报酬，甲方则提供一楼的诊室一间供乙方使用。乙方要每季度上交医院经济指标费1。5万元。那么，协议的乙方代表冯扬究竟又是什么来头呢？

　　昆明和平医院办公室主任彭保洪： 我认为他是以药品经销商的身份，来承包和平医院的风湿骨病诊室，主要经销河北万岁集团的系列产品。

　　根据卫生部的规定，政府举办的非盈利性医疗性机构不得与其他组织承包科室。针对昆明和平医院出租承包科室，追求经济利益的情况，记者采访了昆明市卫生局副局长。

　　昆明市卫生局副局长：我觉得医院承包科室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危害，第一，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没有保障，因为很多医院把科室承包出去，只提供房子，对医疗活动、人员资格、诊疗行为基本不管理，第二，存在欺诈行为，科室承包以后，它可能利用医院合法的外衣，通过媒体向老百姓宣传它的诊疗范围，让老百姓到它的诊室看病，它的整个管理，医院是基本不监管的。

　　另外，像昆明和平医院这样的非营利性医院是国家免税的，这样隐藏在非营利性医院内的对外承包的科室自然也就可以公然的逃税了。卫生执法人员当场对医院以及承包出去的中医风湿骨病诊室做出了处理意见。

　　云南省卫生厅省卫生监督所市场监督二处处长刘聪华：医院必须立即停止科室对外承包并停止诊疗活动，对于医院的违规行为，卫生监督部门将按照相应法律法规给予行政处罚。

　　对于昆明和平医院违规出售太极神贴，云南省药品监督部门也迅速做出了处理。

　　云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副局长：目前正在取证，并且把这几种相关药品送药品检验机构进行质量检验。

　　12月1日，云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昆明和平医院中医风湿骨病诊室销售的药品进行了封存。

　　在江苏常州被查处之后，苏民又转移到了云南昆明，在这里，他们故伎重施，继续承包科室卖药，卖这些既不是药，也不是保健品的东西，苏民等人与其说是“医师”，还不如说是“商人”，他们的目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为了牟利。如果这种所谓的“药品”成为市场化、货币化的赚钱道具，那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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