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两个爸爸

　　央视《讲述》9月27日播出节目《两个爸爸》，以下为节目内容。

　　特别视点：临终前想给养女找个新家。可当有人来领养女儿时，他又以要钱的方式把别人吓退了。此后，那户人家屡屡上门，屡屡被拒。这里面大有蹊跷！

　　两个爸爸

　　翁德林

　　2005年3月，一个消息在地处洞庭湖畔的岳阳市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捡破烂的王老汉家要“卖”掉14岁的养女岳英！这可不是谣传，而是王家人亲口说的，就连王岳英本人都说：要是有人来收养我，我爸爸就会开口向他要这些年的抚养钱。这是真的吗？

　　一、王老汉要“卖”养女

　　王范金老汉一家住在岳阳市老火车站附近。70多岁的老俩口靠捡破烂为生，还要供刚进初中的养女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最近老汉又犯了严重的哮喘，老太太正四处筹钱准备送他去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闹出来的呢？原来，几天前王老汉上了报纸，在报纸上说自己重病在身，放心不下年幼的养女，希望为她找一个新家。家住岳阳市磷肥厂的下岗职工张铁良、龚四元夫妇正有心收养一个女儿，看到报道后深受感动，马上赶到王家。刚开始双方还聊得挺好，不料说着说着，王老汉突然变了脸，当着在场的媒体记者和左邻右舍的面，张口就要十万元：我把她养这么大，就算一天八块多钱，一年多少，十几年又是多少？龚四元一听王老汉要钱，顿觉气愤：这不是把女儿当商品出售吗？即道：我们家发生了不幸，现在条件不是那么好了，没这么多钱，如果你纯粹是要钱，那这事就谈不好了。张铁良夫妇一气之下离开了王家。他们不明白：看上去挺爽直的一个老汉，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了？难道王老汉一开始就是在骗人？当初他对说没能力养岳英，现在又说要钱，他并不是真的想为养女儿找一个好的家庭，以后好好的生活。

　　王老汉“卖”女”的恶名就这么传开了。此前，有不少岳阳市民被报纸上王老汉的“爱女”情深所感动，纷纷到王家捐钱捐物，可现在谁都不愿再上门了。就在不少原本想收养岳英的人家，也都打了退堂鼓时，领教过王老汉厉害的张铁良却再次来到了王家。没想到王老汉的态度更加恶劣，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张铁良后来又来过了几次，王老汉拒不松口，气得张铁良都要生出病来。

　　在邻居们看来，王老汉的举止实在是有些反常；而张铁良三番五次来王家找气受，更是让人难以理解。难道张铁良夫妇真和岳英那么有缘吗？张铁良之妻龚四元说：我一看到这女孩，就喜欢上了她。张铁良道：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张铁良曾有个活泼漂亮的独生女叫张琦，可一个多月前，20岁的张琦因患白血病不幸去世了。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张铁良夫妇，本是抱着看一看的想法来王家，想不到这一看，夫妻俩都仿佛在岳英身上找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恨不得立刻带她回家。而王家特殊的家境，也让他们对岳英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想要帮助这个孩子，马上把她带回家去。

　　虽然张铁良夫妇急切地想收养岳英，但王家屡次强硬拒绝，让他们实在是无计可施。他们只好隔几天就给殷阿姨家打电话，了解岳英的情况；有时候张铁良禁不住偷偷跑到岳英读书的学校，和岳英见见面。不久后，王家老俩口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们对岳英的态度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粗暴。

　　二、无缘“恨”由何而来

　　那段时间，王老汉夫妇对岳英又打又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妈妈把你带这么大，你去见别人干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张铁良得知后，既为王老汉夫妇的行为感到生气，又后悔自己给岳英带来了麻烦和伤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在张铁良再一次没了主意时，王老汉突然让殷阿姨给他捎话说：谁都可以领养岳英，就是张铁良不行。

　　这句话仿佛寒冬腊月的一瓢冷水，浇得张铁良心里冰凉冰凉。张铁良下岗几年，每月只有400多元的收入，妻子龚四元没有工作。为给女儿治病，家里的积蓄耗费一空。他原本以为王老汉只是嫌他拿不出钱，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钱”那么简单。从老汉绝情的话里，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恨”。为什么自己一片好心，老汉却要无端地“恨”自己呢？这反倒激起了张铁良想继续和王老汉较量下去。性格倔强的张铁良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王老汉“恨”他的原因，从而实现自己收养岳英的心愿。

　　就在张铁良向王家周围的邻居了解老汉“恨”他的原因时，王家紧邻殷阿姨却在最初的怒气过后，心里犯起了嘀咕：跟王家做了十多年邻居，老汉对养女的感情自己一清二楚，他怎么会因为钱，就一下把十几年的父女情分统统抛弃呢？王老汉对岳英的好，大家有目共睹。王老汉常说：这孩子是我捡来的，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我们若是对她不好或看轻她，大家会指责我们的。

　　此刻，岳英心里也是矛盾重重。从懂事起她就知道：14年前，刚出生十几个小时的她被父母遗弃在岳阳老火车站站台。当时她一身是血，裹着一块白布，身边有张写着出生时间的小纸条，被放在一个装苹果的纸壳箱里，让捡破烂的王老汉发现了抱回了家。从此，岳英跟着年迈的养父母，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岳阳市政府为她办了户口，每月发给200元低保，小学、初中的学费全免。王老汉常得意地对邻居道：家里连岳英的嫁妆都准备好了，有洗衣机、烘熨机、旧电冰箱，今后她找一个男朋友结了婚就翻身了，他也算对得住岳英了。

　　可14年的父女之情，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发生了急剧变化。老汉从没跟岳英商量，就自作主张为她另找新家，又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拿她换钱。这些都深深伤害了这个敏感而内向的女孩。但让岳英奇怪的是，一向好面子的老汉，在听到别人的责骂时，居然表现得非常坦然：嘴在别人身上，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又堵不住，只要自己心里敞亮就行了，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难道王老汉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就在大家心里猜疑不定时，王家突然又来了一个陌生人。

　　三、钱并非能买一切

　　来人自称某企业老板，通过《长江信息报》记者找到王家，表示愿意出几万元钱收养岳英。岳英与此人谈了一下，觉得话不投机。那老板说：我带你去江西过好日子，比这强一百倍，你愿不愿意？一听说要把岳英带去江西，在场的人心皆悬了起来，殷阿姨和其他邻居们都为岳英担心：他们生怕老汉见钱眼开，把女儿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况且，这人真是大老板吗？若真的跟他了走，岳英可能全受到伤害。让大家惊奇的是，王老汉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大老板，原因只有一个：女儿不愿意。

　　养父的态度让岳英也感到非常意外。这段日子以来经历的很多事，让她和养父之间渐渐产生了隔阂。她不明白：一向对钱看得很淡的养父，为什么非要用钱作为选择收养人家的标准。岳英暗想：如果养父一定要把她送人，她宁肯选择真心对她的普通人家，也不要从天而降的大富大贵。钱并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

　　王老汉拒绝大老板的事，也传到了张铁良夫妇的耳朵里。张铁良不由心里一动：看来，老汉似乎并不是个一心要把女儿换钱的人；他当初拒绝自己，很有可能另有原因。如果再找个机会，把自己收养岳英的真实想法告诉老汉，是否能化解老汉对自己无端的“恨”呢？自己收养岳英，确实是因为怜悯和同情她及以此来回报社会。

　　张铁良永远记得：自2003年女儿张琦患上白血病后，社会各界的无数好心人纷纷向他们伸出了关爱之手。岳阳市领导带头捐款，前后一共筹集了40多万元，把张琦送到广州治疗；由于在大陆、香港都没找到适合张琦的骨髓，医院最后在台湾为她配型成功，完成了手术。感激涕零的张铁良把所有帮助过女儿的人的姓名都一一记下来，让女儿康复后好好回报大家：其中有北京的、广州的、台湾的、长沙的等等。

　　不料手术后由于种种原因，张琦还是去世了。痛不欲生的张铁良从此整天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恨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如此不争气？这么多人关心她，还有市领导也这么关心她，大家为她捐了这么多钱，她还是走了。泪流满面的张铁良暗下决心：要替自己的女儿来偿还欠大家的这笔“恩情债”。

　　就在女儿去世一个多月后，张铁良见到了王岳英。他立刻感到：收养这个小姑娘，是一个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回报社会的方式。可眼下时间过去近一年了，收养的事还迟迟没有进展。就在张铁良心里感到异常焦急时，他突然听到一个消息。

　　四、消误会两全其美

　　2006年春节后，王老汉因哮喘发作不幸去世。他这一走，张、王两家之间的死结还能解开吗？失去养父的岳英，今后又该如何生活？张铁良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而王老汉的去世，使王家顿时失去了主心骨，老太太一个人根本无力抚养岳英，眼看岳英面临失学。得知情况，张铁良感到：收养岳英的事迫在眉睫。可王老太对此仍是坚决不同意。王老汉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老太太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好自己再去王家的张铁良，于是托自己表弟媳去王家打听此事，帮忙做做王家的工作。可王老汉的老伴仍是那句话：谁都可以领养岳英，惟独张铁良家不行。张铁良的表弟媳问：为什么呢？王家老太太说：张家的姑娘是得白血病死的，她们怕把王岳英带过去又得白血病，这才三番几次地坚决不同意张家领养王岳英。

　　原来，张铁良夫妇第一次去王家时，曾坦率地说到自己女儿的不幸。没想到，误以为白血病会传染的王家老俩口，害怕岳英也会染上这种不治之症，竟然把张铁良夫妇当成了“瘟神”，以张家拿不出十万元抚养费为借口，从此不许他们上门。

　　得知事情的原委，张铁良只觉得啼笑皆非：为了一个荒唐的误会，收养岳英的事竟耽搁了整整一年。虽说如此，但一想到王老汉当初之所以“卖”女”，竟是为了“爱女”，张铁良还是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往日老俩口对自己的粗暴无礼，此时也已全然释怀。而在岳英和邻居们的反复解释下，老太太也开始渐渐打消心里的疑虑。为了女儿的未来，老太太含泪把岳英交给了张铁良。

　　2006年3月25日，几乎是在张铁良夫妇与岳英第一次见面整整一年后，他们终于组成了一个新的“三口之家”。张铁良表示：我们收养玉英，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他们把岳英的低保费给了王家老太太：毕竟老太太抚养岳英这么多年。岳英有了个完美的家，王家老太太也能得到低保生活。如此结局，也算是两全其美。

　　经过““卖”女”风波，张、王两个不幸家庭爱心接力的故事，已在岳阳传为美谈。很多人都主动向张家表示：愿意将来资助岳英读高中、上大学。而在新爸爸、新妈妈的鼓励下，岳英的心里也有了一个理想：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当一名医生，用自己的爱心，回报整个社会的真情。

　　岳阳市人民政府市长罗碧升说：这件事把两个特殊的家庭紧紧地联在了一起，其中爱心是纽带。我们岳阳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纯朴、友善是岳阳人的特质，忧乐情怀是我们岳阳城市的灵魂，友爱是文明与和谐的重要内容。要用爱心换取爱心，用爱心唤醒爱心，让社会关爱每个人，让每个人都关爱社会；创建文明城市，关键是营造优良的人文环境，让每个人都生活在充满爱的社会里。

　　相关专题：央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