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回头浪子的心路历程

　　文/小亮

　　主人公是一个被“法官妈妈”尚秀云等人倾情挽救的失足少年。

　　熊熊大火吞噬着一切，火中混乱、惨痛的场景不断变幻着。消防车来了，消防队员下车了，但救命的水龙头却迟迟不 能扬起来！在忙碌中，只听到有人在愤怒地大叫：“是谁破坏了消防栓，是谁偷走了消防堵头，是谁……”

　　“是我呀！”我下意识地一声大叫，从噩梦中惊醒。迟迟地，我不敢开灯，害怕突然的光亮会暴露我说不清是因恐惧 还是因悔恨而流出的泪水。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瞪大的眼睛向我发问：你怎么竟敢偷走消防栓，这已不仅是偷盗，简直是在 害命呀！

　　面对这些眼睛，我无言以对。是的，是我的年少无知，不仅使自己陷入犯罪的泥潭，而且，如果不是被法官及时挽救 ，噩梦就有可能变为事实。从14岁那年起，在18次的盗窃中，有120个消防栓和堵头被我偷走、变卖。我被羁押后是北 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的尚秀云法官启蒙教导我，使我懂得了自己的行为对社会公共安全造成的危害，我好后悔呀！

　　正是由于有尚妈妈和其他叔叔阿姨们的积极挽救，我才被判缓刑4年，也才可能有我的今天。

　　幸福家庭

　　我童年和少年时代家庭生活是非常幸福的。父母精心抚育我，百般呵护我，甚至在我上了初三后，父母仍每天接送我 上学，这在同学中是很少见的。

　　记得一个冬天的早晨，西伯利亚寒流突临北京，气温陡降。由于我缺乏准备，早晨上学穿得比较单薄。放学了，一眼 看见父亲正抱着我那件红色羽绒服，两只脚不停地跺着。见到这一幕，我忍了又忍，硬是把已盈满眼眶的泪水强逼了回去，不 近人情地对父亲说：“我叫你不要来接，你还来！”父亲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把羽绒服披在我的身上。那一路，我们谁也没说 话。直到晚饭后，父亲才缓缓地对我说：“小亮，我想你也该懂事了，我和你妈辛辛苦苦地抚养你、教育你乃至上学校接送你 ，都是为了什么呀？还不就是怕你在路上学坏吗？”而我却抓起了随身听上的耳机，给了父亲一个后背。

　　我是何时变得这么硬心肠，以至于连父母的一片真情都不顾呢？也许正是从那时起，我变得自私、爱撒慌、分不清是 非，与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进而走上偷窃犯罪的道路，直至被羁押、逮捕、判处刑罚。

　　我真正觉醒是在羁押期间。因我犯罪时只有14岁，认罪态度好，且有悔改表现，为了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尚 法官和书记员上下奔走，终于使校方同意我返校就读。当我重新跨入学校大门的时候，我暗下决心，一定重新做人。

　　变回好孩子

　　首先我认识到，贪图享乐而不思进取是我走向犯罪的腐蚀剂。我曾一度迷恋于街头的

电子游戏机，有时一玩起来就是 好几个小时，书本、父母的期望、老师的教诲都在游戏机前被抛在了一边，没有钱，就想到偷了东西换钱，有了第一次，就有 第二次、第三次……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竟连续盗窃18起，将消防栓和堵头以5元钱一个变卖，不断换钱打游戏机 ，直到被查获。现在，我把这一页视作耻辱，远离了游戏机。现在的我，已能充分体会到父母的辛苦，生活中力求俭朴，绝不 乱花一分钱。

　　在母亲45岁生日那一天，我用平常积攒下的零用钱给她买了一束鲜花和一盒大

蛋糕。当夜幕降临，妈妈拖着一身疲 惫回到家时，我将鲜花双手捧给她，妈妈一时未反应过来，当她转身看到桌上已摆好的蛋糕时，激动得突然伸出双手，将花和 我一起搂在怀里！那一刻，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奔涌而下。这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在妈妈的怀抱里抢着对妈妈说：“妈妈，以 前儿子错了，从现在起，我要做您的好儿子。”妈妈颤抖着手为我揩去脸上的泪水，而她的泪水却不断地往外流，一滴一滴地 滴在我的脸上。

　　这是，爸爸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也激动不已，含着热泪张开他那有力的臂膀，紧紧将我和妈妈拥在怀里。 我们一家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淌着泪，脸上带着笑。此时，我望着爸爸妈妈的泪脸，激动地向他们，更是对自己说：“我一 定要重新做人！”

　　第二天，作为南极考察队员的爸爸就要整装出发了。临走，爸爸给了我一个大笔记本，要我把自己的每一点进步和感 想都记在本子上，还说他要定期给我写信，督促我，关注我。

　　如今，爸爸的来信连同他送给我的大笔记本，已成了我最珍视的东西。因为，那些信饱含着爸爸催我悔过、催我进步 的殷殷爱子之情。而那个大笔记本，则记录着我日常学习、生活中的每一件可以自慰的事，虽然它们都是琐事，但对爸爸妈妈 和尚法官等所有给了我爱和真心帮助的人来说，却代表着我不断提高认识、悔过自新、积极向上的阶梯，是一个回头浪子的心 路历程。

　　在那个大笔记本上，我记着：在一个星期二，学校兑换饭票的时间，班里的生活委员忙乱中多兑给我10元饭票。起 初我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可上午的课我怎么也听不进去，爸爸信中的话回响在我的耳边：“亮儿，诚实是人生最好的朋友， 也是一个人所应具备的美德。我还记得有一次，当我检查你的学习情况时，无意中在你书包里发现了200元钱，我问你这钱 是从哪儿来的？你说是要交的书费，是妈妈给的，而当时你妈妈加班不在家，我第二天则要到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更重要 的是我相信了你的话，对此没有深究。可后来我才知道，那200元钱，是你变卖消防栓所获的赃款。而这时，你已在拘留所 了。亮儿，我重提这件事，并不是要勾起你的伤心事。更不是要伤害你的自尊，而是想说明，不良行为乃至犯法行为固然可恶 、可耻，而撒谎更是让人难以容忍。他不仅使一个人失去可以改过、弥补的机会，也会使爱你的人伤心和失望。因为，如果一 个人不诚实，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错误非但没有认识，反而心存侥幸，想从中获取某种利益，结果会把自己整个毁于这蝇头小 利之中。”

　　想到此，我再也坐不住了。这10元饭票不正是蝇头小利吗？它虽然数目不大，可如果我悄悄收下，就等于再一次陷 入不诚实之中。那样的话，我怎么能对得起爸爸的教诲和尚法官的挽救呢？那天上午，我的心灵倍受煎熬。若在以前，别说是 10元钱，就是比这个数目多十倍、百倍的钱，我都可以眼睛不眨地拍在游戏厅的收银台上。可今天，我却被这10元钱饭票 搅得不能安坐。等中午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过，我将那多兑的10元饭票退给了生活委员。对我的举动他先是一惊，等我说清楚 事情的原委后，他竟然忘了说声谢谢，就那么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我离去。

　　当天下午上课前，生活委员轻轻地来到我的桌前，将一张纸条递给我，只见上面写着：“小亮，我为你高兴，请接受 我作为同学对你的祝愿，你一定能改好，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吗？”我把这几个字反复读了又读，信任，一种在我和同学之间 久违了的关系终于因为这看似渺小，实则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曲折的心路历程的举动而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是对我最大的 奖励，也是我新生命的良好开端。

　　只有有我这种经历的人才会明白：如果自己悔过自新的愿望不能被周围的人理解，如果自己的进步没人赞赏，甚至反 被讥讽，那种感觉比打我、骂我更难以忍受，这会使我丧失悔过的信心，会使我抱怨自己为何不被社会所容，无法重新做人。

　　下了课，我将手伸给生活委员，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缓刑少年犯和区三好学生成了好朋友。从那以后，我有 了好几位品学兼优的好同学、好朋友。他们都在我进步的道路上给了我无私的帮助和鼓舞。正是在他们的带动下，在尚法官的 鼓励和父母的督促下，我终于考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北京某外事职业高中。

　　向上，向上

　　在职业高中里，我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并参加了军训和迎香港回归的庆祝活动。在军训时，我把悔过的泪水化作严格 训练的泪水，每天训练完都是汗水和泥土滚就一身泥巴，这对从小没有受过苦，又曾一度贪图享乐的我来说，无疑是一次洗礼 ，不仅在体力上，更是在灵魂上。

　　当军训汇报表演的那天，我昂首挺胸走在队列中，经过主席台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传来，瞬间，豆大的汗珠 从额头渗出，双腿也好像不听指挥，然而，我硬是咬着牙，凭着意志、毅力，正步走过主席台。检阅结束，我被教官和同学抬 到一边紧急救治，虽然我腹中疼痛，但我仍惦念着队伍检阅的结果，当我听到成绩是优秀时，我才放心的微闭起眼睛，任泪水 和汗水顺颊而下。

　　在军训总结大会上，教官以充满感情的语调提到了我，他说：“我们军训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锻炼我们的意志， 锤炼我们的毅力，使我们能在面临痛苦的时候，以顽强的意志和毅力去克服它，战胜它，使我们在困境中有能力站起来，走下 去，而这点，在小亮同学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掌声哗然响起，我哭了……

　　1997年7月1日，这个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临近了，举国上下都在期盼着并准备庆祝活动。我们学校则抽调同学 表演狮舞，我有幸被选中。舞狮是挺难的一件事情，且不说每人头上、背上几十斤重的道具，光是北京夏季那闷热天气，就足 以让钻在厚重而不透气的“狮皮”里的人受不了。每场训练完毕，我们只想躺到透风的地方呼吸清新空气，不想动，不想说话 ，甚至不想吃饭。但凭着军训时练就的体力和意志，凭着一股不怕吃苦战胜困难的精神，我们终于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我也因 此荣获北京市香港回归祖国活动领导小组颁发的奖状。

　　随后，我又被全国“八运会”组委会选中护旗，当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在体育场上空响起，望着由我护卫的鲜红的五 星红旗缓缓上升，高高飘扬在蓝天时，我的心也随之澎湃，思绪与国旗同时飘向了天空，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上升 ，上升……

　　(本文选摘自《法官妈妈给父母的90个建议》尚秀云/著)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7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