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贼打交道的人

　　文/苏玉萍

　　在全国各地都有反扒志愿者活跃在街头巷尾，但这样的组织也引起诸多争议，不仅扒手对他们的身份提出过质疑，就 连被扒手偷盗的失主有时也不相信他们。不久前，海口市的反扒组织在公安部门的指导和支持下，终于有了合法身份。

　　很多人都有被偷的经历，大家都痛恨小偷，小心提防却又防不胜防。海口的一位网友想出了一个防贼的高招儿，并把 它发到了网上。这个帖子一经发出，立刻引来众多评论，在网上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帖子呢？

　　曝光小偷引起争议

　　2007年1月中旬，海南一位叫莫晓渔的网友在互联网上发了一张照片的帖子。照片上的几个人面部被放大，而且 还编上了序号，这位网友用醒目的文字提醒大家“这几个人是小偷”。帖子发出后，在互联网上引起了不小轰动。

　　原来，在网上有一个朋友告诉莫晓渔，现在他们成立了一个反扒联盟，问她有没有兴趣参加。莫晓渔当时就觉得这是 一件很好的事，便答应了。随后的一天，她刚好有空，同时也非常想体验一下抓小偷的工作，于是便去参与了反扒联盟的活动 。

　　莫晓渔是海口一家公司的职员，那天她第一次参与反扒联盟的活动，任务是跟踪扒手，一旦扒手有了偷盗行为，她就 会通知在附近的志愿者将其抓获。

　　结果，莫晓渔在跟踪的过程中，发现先是两个小偷过来，随后又变成三个、四个，最后有六个小偷聚集在一起准备作 案，当时她身上带有相机，于是就调了很远的镜头去看，在看的过程中，把他们给拍了下来。

　　之后，莫晓渔将这些照片拿给了其他的反扒志愿者，经他们确认，这些人是海口一个繁华地区的惯偷，已经被抓过很 多次，于是莫晓渔把照片发到了网上，想提醒一下市民。

　　这张照片被贴到网上后，网友们就莫晓渔的作法展开了激烈争论。很多人表示支持，并认为在网上曝光扒手，不失为 打击盗窃、震慑罪犯的一个好途径。也有人指出，一切行为都应该有法可依，“贴照片防贼”看起来理直气壮，但并不完全符 合法律规范，不能用一种违法行为制裁另一种违法行为。

　　由于引起争议太大，莫晓渔的这个帖子最终被删除。但在这次的讨论中频频出现的关键词——“反扒联盟”、“反扒 志愿者”，还是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这个平日活跃在城市繁华街头，警察们大多耳熟能详，但在百姓中却默默无闻的一群人 ，从此就这样进入大众视野。

　　龙行，是海口市水务局的一名职工，下班后或者是休息日，他就会穿梭在繁华路段寻找扒手，此时他的身份是海口义 务反扒志愿者。

　　队员与贼屡次交手

　　这天，龙行发现有三四个小偷准备对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下手，龙行马上打电话给同伴。龙行电话联系的是这次和他 一起行动的志愿者，他们都在天桥附近，一旦扒手得手，他们就会及时将他抓获，并送到派出所。龙行告诉记者，之所以参加 反扒志愿者联盟，也是和自己的一次经历有关。

　　一次，龙行在公交车上被三个小偷盯住了，其中一个小偷把他的裤子割破了，差一点把他口袋里的现金全部都扒了出 来。后来被他发现了，他把小偷从车上打到车下，下车后龙行叫车上的人帮他拿一下他的公文包，这样他可以腾出手抓小偷。 然而，车上很多人都称赞他敢打小偷，但是却没人肯帮助他拿包。

　　这次经历让龙行触动很深，他既感到无助，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正好2006年9月，海口当地媒体策划 了“九月阳光”活动，号召市民积极参与反扒行动。于是，龙行报名参与了这次活动，虽然一个月的活动很快就结束了，但是 ，市民的反扒热情依然高涨，他们在网上成立了“反扒志愿者联盟”。

　　经常和龙行一起行动的志愿者中，云天才是最早加入反扒联盟的，也是年龄最大的。今年52岁的老云是一家公司的 退休职工，和其他有工职的志愿者不同的是，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抓扒手，在家里，老云给记者展示了他的成绩：从小偷那 里收缴来的28把镊子。一般他们收缴了小偷的镊子都交给派出所，因要成立反扒大队，拿这些镊子当宣传品用。

　　自从成为一名反扒志愿者，老云每天都早出晚归，甚至比上班的时候还忙。老云的妻子杨梅虽然支持丈夫的工作，但 也担心丈夫的身体，因为丈夫毕竟年龄大了，又有胃病，经常不能正常回来吃饭，因此，有时胃病犯得很厉害，一疼起来就疼 好几天。

　　妻子不仅担心丈夫的身体，更担心他的安全，但是杨梅说她从不把这些担心写在脸上，她怕这样会在抓小偷的时候分 散老云的注意力。

　　老云每次出门，妻子都要问他手机带没带，穿的衣服够不够多，大概几点回来。老云说，妻子就是这样每天都给他嘱 咐，他每次听到这些话心里就发酸。

　　老云告诉记者，由于经常抓小偷，他和龙行等一些老反扒队员都已经被扒手熟知了，扒手们看到他们就会转移作案地 点，于是他们每次行动都带上几名新队员，陌生的面孔让扒手没有防备。

　　反扒队员遭到质疑

　　就在记者拍摄的过程中，正赶上反扒队员抓获了企图行窃的几个扒手，并搜出了他们行窃用的镊子。

　　把几个扒手送到派出所后，志愿者们又开始了新的行动，虽然在几个月的反扒过程中，他们也曾受过伤，甚至遭受过 扒手的威胁恐吓，但是这都没有让他们产生放弃的念头，因为他们的出现的确让市民们减少了很多损失，特别是把赃物还给失 主的时候，他们觉得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好，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有的市民伸着拇指说，这些才是好人。市民们还问他们是 不是公安局的，他们没有回答是不是，有些群众就自言自语地说，可能这也是志愿者。

　　在老百姓的一片赞许声中，志愿者们也体会到了辛苦换来的满足感。

　　反扒志愿者的出现，让扒手们很恼火，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对付这些比警察还要神出鬼没的志愿者。有的扒手就跟老 云说，如果放了他，就给每个队员500块钱，外加一条烟。老云说，自己虽然是抽烟人，但是不会去要他的一包烟，只是希 望他们不要去干这种事了。

　　目前，在海口市，经常出来行动的反扒志愿者有十几个人，网上的反扒联盟中还有几十甚至上百个网友很想加入到这 个队伍中来。作为比较有经验的老队员，老云和龙行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他们对新队员的要求是有本职 工作，有稳定的收入，这样才不会被一些小利而左右。就在反扒志愿者队伍不断壮大，队员们干劲十足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 的尴尬出现了。

　　一次，队员们抓住了一个小偷，小偷问队员们要证件，并说，你有证件可以抓我，没有就不行。还有一次，队员们在 抓住一个小偷的时候，失主要打小偷，被队员们拦住了，于是周围的市民就直接问，你们是干什么的，队员们说，我们是抓小 偷的。失主说你抓小偷你是什么身份，你有没有证件？这一问把队员们问愣住了。

　　让反扒志愿者感到尴尬的是，不仅扒手和周围的市民对他们的身份提出过质疑，就连被扒手偷盗的失主有时也不相信 他们。

　　有一个小偷扒窃了一个女孩子的手机，被老云当场抓住了。当老云要求女孩陪他们去派出所备个案，女孩说，你把手 机还给我，我要走了。

　　由于反扒志愿者联盟目前还是民间组织，没有合法身份，不仅容易让不明真相的市民误解，还很容易让扒手钻空子。 不少扒手正是利用这一点，反口咬定反扒志愿者“行凶”，有些还煽动群众围攻反扒志愿者。

　　颁发证书明确身份

　　据了解，类似海口反扒志愿者联盟甚至民间色彩更为浓厚的反扒组织已陆续出现在全国不少城市，反扒本身的职业风 险和民间身份的执法限定等客观因素或多或少地限制着这些民间反扒组织的健康发展。2006年9月，武汉发生反扒志愿者 抓获小偷，小偷意外死亡的事件，引起社会各界对反扒志愿者的质疑和批评。在南京，也发生过反扒志愿者使用手铐并打伤其 怀疑为小偷的市民事件，令南京警方公开表明要取缔民间反扒组织。那么海口的反扒志愿者联盟将何去何从呢？

　　黄合兴，海口交警支队特勤大队副教导员，海口市反扒能手。自从反扒联盟成立后，多次的配合，已经让志愿者们和 黄教导员很熟悉了，黄合兴也将自己近20年的反扒经验进行了总结，为志愿者们进行过五次培训。

　　黄合兴认为，民间的反扒组织是对警方反偷盗行动一种必要的补充，但同时，民间反扒人员与警方是一种什么样的关 系，反扒队员的身份问题如何界定，这些都没有明确的政策，因此他也只能将一些重要的反扒专业知识和技能传授给志愿者， 让他们懂得如何在法定的权限内进行反扒行动，并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虽然进行了专业的培训，反扒技能有了很大提高，但由于扒手们抓住了志愿者的身份弱点，以各种手段屡次煽动市民 质疑志愿者的身份，志愿者的反扒活动一度受到了限制，海口的扒手又活跃了起来。

　　2006年12月，海口市公安局明确表示支持海口反扒志愿者联盟，并责成海口市交警支队牵头公开向社会招募反 扒志愿者。

　　2007年2月10日，海口市各大报纸都刊登出了这样一条新闻：海口市交警支队将成立反扒志愿者大队，希望市 民踊跃报名。

　　2007年2月11日，在海口市交警支队，记者见到了老云。老云告诉记者，他今天在这里已经从上午等到现在了 。他的心情相当焦急，也相当高兴。因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可以正正规规地有一个名份去进行反扒的行动。

　　反扒志愿者大队即将成立的消息刊登出来的当天，各行各业的市民都赶来报名。

　　在海口交警支队记者了解到，海口交警支队将正式成立反扒志愿者大队，民警们将报名材料整理后，经严格审查，再 通过培训，最终将给达到要求的志愿者颁发证书，同时制定相关奖励机制，以奖励他们的见义勇为行为。

　　反扒志愿者们说得好：一个人做事不要为了自己，你的出生是为了大家。如果谁都为自己的话，那就国不成国，家不 成家。他们加入反扒志愿者，就是为了这个社会上多一分平安。

　　(与央视《共同关注》联动报道)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7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