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师的手和母亲的手

　　文［韩］金真洙

　　我是韩国留学生，现在北京师范大学学习汉语。我来中国主要是为了学中文，但初次来北京，我打算除了学习汉语外 ，还要学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一门：中国传统绘画。老师画画的手真像魔术师的手，他画一条墨线，在白纸上立即产生了一朵 梅花，再勾画一下，又出现了一棵松树……

　　我由此想起了母亲的手，那也是一双魔术师的手。我小的时候，她在音乐补习班教钢琴。在我眼里，母亲的双手很美 很神秘。她一坐在钢琴前，黑白键盘顿时变成了一条晶莹的溪流，随着母亲那双手的动作，美丽的旋律就流淌而出。有时候母 亲手把手地教我弹童谣，这时，我自己也仿佛成了一名魔术师：在我眼前，小马在草地上奔跑，小天使在空中飞来飞去。

　　我上小学的那会儿，母亲从音乐补习班辞职，开始帮助父亲做生意。那时父亲在经营一家小出版社，事业的基础还不 坚实，需要节约成本，所以母亲开始亲自排版。那时电脑技术还不普及，不能用电脑排版，即使有的话，一般人家也买不起。 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的母亲，用一双弹钢琴的手，每天坐在打字机前，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我还记得母亲有时手指受伤了，她 把橡皮膏缠在手指上，又继续打下去。以前创造音乐的那双手，现在成了一双制造书籍的手。我就经常照着她打的书练韩字， 在我心中，她的手仍然具有魔力。

　　当时，家里只有煤炉，不能跟现在一样能随心所欲地用热水。母亲常用冷水洗衣和洗碗，而她给我准备的却永远是热 水。有一个冬天，记不清为什么，轮到我去洗碗。那天我才知道了母亲每天洗碗的水冷得多么刺骨。她的手每天在冷水中浸泡 ，这双手还能弹钢琴吗？我无声地哭了。每当我生病时，她用那冰凉的手抚摸我的前额，对我来说，那冰凉的手是世上最热乎 的手。

　　临出国前几天，我不想出门，一有空儿，就一个人弹钢琴。在随意弹琴时，母亲常常过来陪伴我。虽说我的动作很生 疏，但母亲仍像我小时候一样把着我的手教我。于是我这位骄傲的“钢琴家”就继续堂而皇之地弹下去，母亲也就笑眯眯地听 下去。母亲自己已经不弹琴了，因为她的手跟奶奶的一样起了皱纹，但在我眼里，她的手仍然修长美丽。

　　“来，应该这样画。”我回到了课堂，勉强地画出几条别扭的墨线，老师走过来把着我的手教我调节手部力量。老师 的手很神奇，跟小时候我母亲的手一样，他把我的手也变成了魔术师的手。在我的手下，一条一条的线连结起来，在雪白的宣 纸上，高洁的梅花一朵一朵开放了，像母亲永恒的爱，像老师温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