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平亚丽和她的“眼睛”

　　本刊记者/李云虹

　　2007年岁末时分，来自中国首家导盲犬培训基地——大连医科大学导盲犬训练基地的一只名叫Lucky的金毛 猎犬，成了京城各家媒体追捧与聚焦的对象。

　　作为京城首只专业导盲犬的Lucky，其主人——中国首位残奥会冠军平亚丽也因此而频繁地奔走于各大电台的直 播间，现场展现Lucky的“绝活”。

　　人物简介：

　　平亚丽，北京人，由于患先天性白内障，注定了她一降生就无法用眼睛去感觉世界。12岁那年进了盲校，她的运动 天赋得以展现并被加以培养。

　　据中国体育史料记载，第一个获得奥运会金牌的中国人是射击运动员许海峰。其实，在许海峰拿金牌的一个月前，一 位中国女将已经率先站在了奥运冠军的领奖台上，让《义勇军进行曲》响彻世界。

　　这个人就是平亚丽。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盲人女英雄，在1984年6月的洛杉矶残疾人奥会上获得跳远冠军，实现 了中国人在奥运会上奖牌和金牌“零”的突破。

　　现为高级保健按摩师的她于2001年创办了平亚丽盲人保健按摩服务部，2003年被评为“北京市盲人按摩行业 文明服务标兵”。

　　2008年1月19日晚间10点左右，从电台直播间赶回家中的平亚丽接受了本刊记者的采访。电话中，她的语气 很疲惫，声音有些嘶哑。

　　喜迎Lucky

　　“我最初是在奥运会上看到导盲犬的，导盲犬被赋予了与盲人同样的尊严，当时我还觉得导盲犬距离我还很遥远。” 平亚丽向记者回忆，“从媒体上，我很偶然得知了大连也有导盲犬基地的消息。我很想拥有一只导盲犬！因为我是奥运火炬手 ，我想要让它领着我走入奥运会的比赛场馆内，我觉得这是和谐社会里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通过残联，平亚丽向大连导盲犬基地提出了申请。“我需要一只导盲犬，我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我是一名低视力的盲 人。”

　　平亚丽质朴的愿望随着她所写的申请书的传递一步步地得到了实现。

　　当时，在面朝大海仅由几间犬舍，一栋动物实验中心楼以及大连医科大学免费提供的校内场地组成的大连导盲犬训练 基地内，已经培育出来4只导盲犬，都被送到了主人身边，充当盲人的“眼睛”。

　　为此，平亚丽还曾专门亲自前往大连进行“面试”。在测试过她的身高、定向行走能力、身体素质以及要去的目的地 后，大连导盲犬基地才为她选择了Lucky。“因为Lucky的步速最快，身体最壮，并且在嘈杂环境下的适应能力最好 。”

　　2007年12月3日，对于平亚丽而言可谓难以忘怀，那天正巧为世界残疾人日。同时，也是体重达40公斤的雄 性金毛猎犬Lucky从大连来到了北京的日子。作为大连医科大学导盲犬训练基地赠送给平亚丽的节日礼物，Lucky第 一次走进了平亚丽的生活。

　　乘坐南航的班机，导盲犬训导师宋雅楠带着中国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培育出来的第五只导盲犬Lucky来到了北京 ，出现在了平亚丽的家中。

　　当时，Lucky身上披着一件印有“导盲犬”字样的红色马甲，脖子上有一只项圈，项圈上面有一条长长的带子， 握在宋雅楠的左手，红色马甲上面还有一个导盲鞍，上面有一个手柄，握在宋雅楠的右手。在导盲鞍上还有一个皮夹子，里面 放有Lucky的工作证件——由大连市公安局和大连市残联等部门颁发的工作证。

　　这身别致而精细的“工作服”，让Lucky增添了几分飒爽气息。

　　Lucky是宋雅楠训练的第二只导盲犬，它是2007年3月4日生的，而宋雅楠是从2007年的5月4日开始 接触并训练它的。

　　在导盲犬基地训练Lucky7个月后，在平亚丽独立使用Lucky导盲之前，训导师宋雅楠还需要做一件为期近 一个月的事情：甘当纽带，让平亚丽与Lucky尽快熟悉起来。“一般为28天，根据这段时间盲人使用导盲犬的实际情况 来决定能否在盲人家里上岗”，起初宋雅楠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刚毕业的Lucky来”平亚丽住的小区熟悉环境的。

　　“导盲犬取名Lucky就是希望它能充当盲人的眼睛，给盲人带去好运。”宋雅楠告诉记者。

　　与Lucky相处

　　在宋雅楠的陪同下，平亚丽开始了与Lucky的相处。

　　起初，“平亚丽并不喜欢狗，她和Lucky见面的第一天，根本不想亲近它，甚至没有去抚摸过它”，宋雅楠回忆 。

　　当平亚丽将一个专用的导盲鞍给Lucky戴上后，它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规矩地站在平亚丽的左前侧。“戴上 导盲鞍，就相当于告诉导盲犬该开始工作了。”

　　平亚丽从最基本的站位开始，学习着如何与Lucky相处。

　　“在进行目的地训练时，走出家门要下楼梯时，在距离楼梯一步远的地方，Lucky突然停住了，并且用身子轻轻 地蹭了我一下”，平亚丽告诉记者，“原来，Lucky是在提醒我前方有障碍”。

　　Lucky的这一细微动作，带给视力只有0.05的平亚丽深深的感动，“当时，我就把Lucky给抱住了”， 这是平亚丽发自内心与Lucky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通过这件事，平亚丽彻底被Lucky所感动了：“它确实是盲人的眼 睛！”

　　在此后的10天时间内，Lucky一直在进行“目的地”训练，在平亚丽家附近的超市、地铁站、半月园公园、公 交车站等地进行训练。

　　令平亚丽感到惊奇的是，“它太聪明了，一次就认识路了”。第一天的训练，“Lucky就能带我找到家！”

　　平亚丽渐渐发现，在众多目的地中，听到“半月园公园”的指令时，它似乎更高兴，脚步也更轻快，因为那里有草地 。

　　冬日的暖阳倾洒在宁静的草坪上，当平亚丽摘下Lucky的导盲鞍后，Lucky立刻精神起来，使劲抖抖身上的 金毛，“噌”地就跳出去，在草地上撒欢儿奔跑。高大健硕的金毛猎犬像阵风一样无拘无束地跑来跑去。

　　平亚丽笑称，“导盲鞍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同时，这也成为了Lucky工作的信号。

　　当平亚丽拍手轻声呼唤它时，它马上就乖乖地跑回来，戴上导盲鞍，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平静，稳重，训练有素。

　　渐渐地，当平亚丽向Lucky发出指令后，它就会圆满地将平亚丽安全带到目的地。

　　在这一过程中，Lucky是“忠于职守”的。行走时，它一直行走在平亚丽的左侧，将她护在靠近马路牙子一侧， 半个身子在平亚丽前面，遇到台阶就会停下，用身子轻轻地拱一下平亚丽，遇到路上的积水也会绕开。特别是过马路，“狗本 身是色盲”，虽然Lucky无法辨别红绿灯，但它会选择先在斑马线等待，观察来往车辆，直到没有车辆行驶或者车辆都已 停下，在大部分行人都迈开脚步后，它才带着平亚丽跟在人群后面过马路。

　　平亚丽的好心，“也曾让Lucky吃了一次苦头”。

　　原来，在大连导盲犬基地时，由于经济条件有限，也考虑到中国盲人普遍经济状况不好，所以基地每天只让导盲犬们 吃一顿，而且还是最便宜的狗粮。

　　“当Lucky来到我家后，我就想让它吃好点，多加了一顿，结果Lucky反而闹起肚子来，兽医说这是营养过 剩。”平亚丽话语中带着一丝心疼。

　　渐渐地，平亚丽把Lucky当作自己家庭中的一员。“Lucky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了！”平亚丽告诉记者 。据了解，导盲犬Lucky的工作时间预计将达10年。

　　与此同时，宋雅楠的纽带工作也渐渐该“谢幕”了。

　　在路上，宋雅楠与平亚丽拉开了一段距离，Lucky走着走着，还时不时地回头望一下。宋雅楠说：“导盲犬对主 人都特别忠诚，所以，我现在扮演恶人，让它尽快习惯新主人。过几天我就会‘藏’起来，让Lucky习惯和平亚丽单独外 出，慢慢地，它就不会再回头找我了。”

　　宋雅楠告诉记者，“面对这一移交过程中的必然现象，欣喜的同时，也会有些失落”。

　　宋雅楠怀着复杂的心情把Lucky移交到了平亚丽的手中。每送走一只导盲犬，她都在享受着这份失落和喜悦。

　　Lucky的烦恼

　　自从家中多了Lucky这名成员后，平亚丽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从外表看不出是名盲人的平亚丽平素出门都会布 满了危险：“司机不躲我，别人不帮助我。”

　　在国外，导盲犬是一个无障碍出行的标志，如果有人牵着导盲犬，那么便会一路无障碍通行，人们都会主动帮助牵着 导盲犬的盲人。

　　“可自从我牵了Lucky以后，由于现在我们的法规还是一个空白，所以我现在有了这个导盲犬我哪儿都不能去了 。”

　　平亚丽曾带Lucky去石景山养犬办，想给它上一个北京户口，鲁谷派出所为导盲犬Lucky的问题还专门开会 讨论，但最后认为，公安部门虽有明确规定导盲犬可以免费上户口，但因为目前没有一个认证导盲犬的机构，所以无法为Lu cky上户口。

　　在平亚丽家附近的一家超市，她和Lucky被拒绝进入。

　　就连乘坐交通工具公交车和地铁，都无法让她和Lucky乘坐。“我们去地铁站也遇到了同样的经历，地铁工作人 员在知道这是导盲犬后，逐级向上请示，结果还是不能进去。”

　　平亚丽颇为心痛地告诉记者：“现在Lucky对公交车不闻不问，跟第一次坐公交车的遭遇有关。”

　　当时看到公交车到来，Lucky立即引导平亚丽准备上车，可是公交司机看到Lucky要上车，立即制止了他们 。“司机说，根据规定，不允许宠物乘坐公交车。”平亚丽解释说Lucky是导盲犬，但是司机表示只要是动物，就不能乘 车。

　　性格好胜的平亚丽遇到这样的待遇时，总是感到“导盲犬是盲人的眼睛，导盲犬受到歧视，实际上是对盲人的一种歧 视！”

　　在美国9·11恐怖袭击时，一只名叫拉不拉多的导盲犬成功将主人引导出世贸大楼。这只狗凭借自己神勇的表现赢 得了所有美国人爱戴。导盲犬在发达国家已经普及，在中国导盲犬还是个新生事物。

　　作为中国1.233亿视力残疾人中之一的平亚丽，此刻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Lucky参加2008北京残疾人 奥运会！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3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