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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声记:最高级的文青趣味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21日11:04 南方人物周刊

  张晓舟

  就像把毕业纪念册翻出来重新过塑甚至打上金箔,或者过于奢豪的老同学聚会。“顶马”这两个字似乎始终意味着没 完没了的赤裸的恶搞,这次暴露的却不再是身体,而是过于抒情的内心,当陆晨掀开睡衣,你意外而惊奇地发现他从价钱不超 过三块钱的底裤里掏出的不是命根,而是滞留多年的袖珍绝版诗稿,他一直把它们小心翼翼地缝在底裤里边,现在他和毛豆都 被逼急了——被一去不复返的青春老鸟,被岸边疯狂磨牙的河马又逼急了——掏出这些诗稿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最后拿到股 市上去抛售并换来上海滩的豪宅。

  毛豆像个1927年上海滩的地下党,动辄举起拳头,带着无可救药的旧时代浪漫主义气息,而陆晨则完全是一出现 实中的活剧,上半身是小公务员,下半身是小丑,在衙门和钱柜、弄堂和豪宅之间的高压电线上荡秋千,毛豆以星空为冠,而 陆晨以马桶为冠,但现在,他们一起坐在马桶上仰望星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假如你把这部上下双张的唱片真的只当作音乐来消受,你会指责它像一粒包了几十层糖纸的冠冕堂皇的糖。诗歌和绘 画才是官人和娘子,而音乐只不过是陪侍的小妾甚至丫环。那些采样碎片和背景声音与其说是实验素材,还不如说是贴在文艺 青年胸口和脑门的亮丽贴纸。左明良的民谣,B6的电音,“虐待护士”的噪音,都属于上海人民音乐代表大会上的工作报告 ,没有太大惊喜。孙孟晋的人声实验也远不像他在电台节目中的上海国语有意思,更没有他写在唱片里的美文有意思,这篇叫 作《后理想主义时代的挽歌》的文字说:“我们经历了一系列火车轰鸣而过的快感,希望每一节车厢里都有一桩谋杀案,或者 有一场抒情得旷古少有的艳情。一切都是一场笑话。这样的笑话不该是人说出来的,所以你不笑才对。”

  顶马这一次不会带来笑声。惟一令人发笑的是孙孟晋10年前电台节目上那次恶搞,那一代上海音乐青年听他的节目 成长,但那个老愤青突然嘻皮笑脸地扔掉了摇滚乐,放起了《心太软》——他把《心太软》当成后理想主义时代的哀乐。

  毛豆和陆晨的诗并非一流,但印在如此厚度的纸上,与魏籽的插画相结合,用上海普通话念出来,自有一种虚实相生 ,亦真亦幻的效果,或许为了避免它滑向小资的感伤,陆晨把披头士的《Yesterday》反复唱到令人起腻的地步,而 “驴”也重复提示时间的流逝——重复,终于把自恋推向自嘲。而耗时一两年的精心设计和豪奢包装,也把一顿吴江路的小龙 虾提升为外滩的燕鲍翅,幸好他们最终故意不做改动,直接保留了那些婆婆妈妈斤斤计较的要求修改的痕迹和手脚,从而多少 保留了一点间离效果和自嘲,当然这也是从戈达尔那儿学来的文艺小伎俩。

  阿拉真是太文艺啦,10年前上海乐队就能想到给自己起诸如胡桃夹子、惊弓之鸟、戈多、布拉格之春这种文艺兮兮 的名字。当然,“顶楼的马戏团”更文艺,据说名字源于卡夫卡的短篇《在剧院顶楼》。不知他们有没注意到卡夫卡另一个极 短的短篇《马戏场里的出水芙蓉》。

  马戏场里今天将上演一出大型哑剧、一出水中哑剧,整个场子将沉入水中,波塞冬将带着他的随从在水下追逐,奥德 赛的船将会出现,而塞壬们将会唱起歌来,然后维纳斯将赤裸裸地从波涛中升起,从这里开始将转化成在一个现代的家庭澡盆 里的生活描述。

  神话、宗教、艺术——毛豆和陆晨在这部作品中以文艺青年的洁癖,迷恋并深陷其中,但令顶马成为出色乐队的并不 是这种洁癖,而是将神话、宗教和艺术转化为一个“现代的家庭澡盆”的能力。因此,《河马在岸边疯狂地磨牙》只是装在昂 贵水晶杯中的昨夜残酒,其价值无法与“顶马”以前的作品相比。这一次,他们只是成为他们自己,而在《最低级的小市民趣 味》和《蒂米重访零陵路93号》中,他们(至少是陆晨)还能成为另一个人,成为另一群人,而不只是成为一个诗人一个文 青一个摆脱了低级趣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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