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金爱美(AmyGoldman)(美国)
巴黎仍活在我身上。
那些慵懒的咖啡馆,那些斜翘的贝雷帽,那些“嘶嘶”作响的牛排加薯条,那些风味女郎。胖嘟嘟的Gitanes 烟被嘟起的嘴唇吸进去,又吐出缭绕的蓝色烟雾。贾克·布莱尔和伊迪特·皮雅芙的缠绵歌声,超然于各处。如此回味无穷, 却又渗着淡淡苦涩。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在巴黎拥有青春和爱情更美好的事了。对所有的爱侣而言,一切正如亨弗莱·鲍嘉对英格丽· 褒曼许下的那句诺言——“无论如何,我们总有巴黎”。
噢,爱情!我们四处徘徊,空气中飘荡着醺醺然让人沉醉的芬芳,把我们密封在完美的爱情逃亡里。不管在他的语言 还是我的语言里,这都叫“命运”。对任何语言,特别是爱的语言。当它降临时,你会一摊手说:“就这样吧。这就是生活! ”
的确如此。我和我的爱人如同双胞胎。在我们眼里,未来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条——我们一起经营生活。他做贸易,我 做时尚,但我们生活中真正的流通货币却是,爱情。我们结婚了。
我还记得,多年以后,我给中国学生上的第一堂法语课上,他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夫人,请告诉我们,法国 人确确实实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浪漫吗?”他们是那样抬头渴盼着我的答案,身体都热情地伸到了铁脚课桌的外面。
我几乎没来得及喘气心跳,就回答说:“是的,就像你们一样浪漫。”
“也和你们一样实际。”
我转向了身后的黑板。
“现在,让我们用‘爱’做动词变化:我爱过你,你爱过我,的确是的,他爱过我……”
伊夫·蒙当用男高音在低声地吟唱《枯叶》……
慢着!停!我说,停!摄像机停下!音乐关掉!我们绝不想重拍好莱坞电影。绝不是。我们还是回到针头线脑和柴米 油盐的城市生活吧。女士们先生们,我要讲的,是关于交通的故事,关于移动力。情侣们也需要在他们的梦中城市里高效地出 行。他们的腿总是无精打采,无论是在文学里,还是大街上,都缺乏吸引人的动力。
作为这个城市里的一对“双职工”,我和丈夫很快就买了辆车,我们俩的第一辆车。那是辆雷诺5掀背,不张扬的奶 油色,体形小巧,可以在巴黎的街巷里行动自如。没过多久,我就欢快地开着它在巴黎城哇哇呜地兜来兜去了。我喜欢疯狂换 挡,先大力踩油门,哎哟,该死——用法国式的豪放猛踩刹车。但自然如此。
不久,我又征服了巴黎交通之星——凯旋门,12股车流向那里发起进攻。我先生只给了一条简单的建议:“亲爱的 ,就记住一点:在凯旋门永远不要刹车。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刹车,否则,你就会被困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艰苦前进。你 会发现,如果听我的话,不仅是我,所有人都会给你让路。”
他就是那么可爱,那么有法国派头,那么有本事,那么正确。
后来,我开车载着美国加州来的家人逛巴黎,开到凯旋门时,我的勇猛让车上的家人吃惊不已。我抿起嘴唇,握紧方 向盘,瞬息之间就把我们的小雷诺加到最高挡,然后以无可匹敌的无忧无虑迂回进入庞杂的车流。此刻我绝对是个十足的巴黎 女人。每战必捷,唾手可得。
那么和行人打交道呢?高卢文化一课:如果能以最少的同情心、悄悄开过而不被警察发现,那个法国青蛙就完蛋了。 显然并不是今日上海的“要么过去,要么撞死”的生死闹剧——哦,不。我还在“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兰西。法兰西革命 精神如此鼓舞着我,以致我总是灵巧地抄一切可能的近道。最重要的就是这种艺术,生活之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现在都 必须全心投入、全情投入。在巴黎,交通和爱情其实是一回事。
各位可以想见,我在巴黎享受幸福婚姻的很多年里,连一张罚单都没有收到过。当然,我时不时会被警察拦下,这太 正常了。但我的新版加州驾照和迷人的口音总能让我轻松过关。胜利来得总是那么容易!从无例外。当然,我先生为此骄傲不 已。我已经掌握了在巴黎随机应变的生存能力。-(作者为美国作家,现任职于复旦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