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摄影陈丹

　　横下一条心：去！

　　早就知道泰国不很太平，但一直没有关注，直到我办好签证，买了11月23日的机票，准备赴泰的前一天，才在网 上查找了一下泰国局势的新闻：泰国总理府11月20日清晨发生爆炸事件；11月22日再次发生爆炸事件；反政府的民盟 11月23日要组织大规模反政府集会……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给我的建议是：“要是没什么急事，晚点儿来吧！”

　　我要去泰国做课题，调查湄公河流域中国文化以及佛教文化的传播情况。为此，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并且只 有11月底到12月初不到10天的时间，所以，尽管面临危险，我还是横下一条心：去！我的判断是：如果局势真的乱到威 胁人身安全的地步，旅行社会叫停赴泰旅游。既然没有叫停旅游，就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糟。

　　11月23日，在泰国航空公司宽大舒适的飞机上度过5个小时之后，我于当地时间晚10点抵达泰国。机场上，威 严的泰国国王在巨幅照片上向人们招手。之后的半个月，不论走到泰国的哪个城市、哪座寺庙、哪家酒店、哪户人家……都能 看到国王的照片。

　　来机场接我的黄先生是在泰国生活了40年的华侨，经营着曼谷很大的一家通讯终端设备公司。当我问起泰国的局势 时，黄先生一笑：“没有那么严重。只有总理府附近不安宁，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我们生活得很平静，生意也没受到影响。你 们听到的是集中的负面消息，所以比我们身在其中的人还要紧张。”

　　晚上12点，炎热的曼谷街头还有许多人。寺庙里灯火通明，信徒们焚香许愿，抽签算命；小吃摊边围着许多人…… 在这个平和的夜晚，我之前的担忧一扫而光。

　　机场被示威者占领

　　11月25日中午，我从曼谷飞到了泰国北部城市清莱进行调研。晚上得知，反政府示威者占领了机场，30多万名 游客滞留；机场附近当天发生3起爆炸事件……

　　我所在的清莱是个山区城市，有着泰国最凉爽的气候和恬淡的生活，还有全泰闻名的咖啡。清莱市的大街小巷都很整 洁，午后的阳光将路面照得光洁如洗。我住在一个白色木结构的小旅馆里，到处都可以赤足行走，院子里树上挂的彩色灯笼在 风中摇摆。

　　接下来的3天，我在两位泰国朋友陪同下，穿梭于清莱附近城镇的寺庙、博物馆、收藏家之间。其间，曼谷的黄先生 来电话说：“机场关闭了，你可能得通知航空公司改签机票了。行程定下之后告知我啊！”泰国朋友Lek问我：“机场关闭 了，你不担心回不去中国吗？”我说：“旅游是泰国的支柱产业，那么多外国游客在泰国旅行呢，你们的政府不会让这种状态 持续超过一周的。我一周以后才离开，那时机场肯定开放了，我对你们的政府有信心！”

　　之后一周的遭遇证明，我太乐观了。

　　11月28日一早，我从清莱乘大巴到泰国第二大城市清迈。这里是泰国最大的手工艺品集散地，聚集着成千上万的 外国游客和国内外的生意人。我白天调研，晚上就和世界各国人民一起，陶醉在清迈那绵延几公里的庞大夜市里。

　　当天的新闻说，泰国总理颂猜紧急回国，宣布被示威者占领的机场进入“紧急状态”。

　　哥哥从国内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国内派专机去曼谷接滞留的中国游客了，你提前结束工作，早点儿往曼谷去吧！ 你可千万要小心，流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哥哥曾是联合国的维和人员，经历过巴厘岛爆炸案，他说那次以后， 他很久都不敢到迪厅等热闹的地方去。他告诉我，机场、车站、集会场所、市场等人多的地方，是制造流血事件的人的首选目 标，在一个动荡的国家，最好不要到这些地方去。

　　我一边听哥哥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在一个摊子上挑选精美的木雕大象：“哎呀，没有那么严重，这里一片繁荣，人 们各得其乐，你们紧张什么呀！我这边的工作要到12月1日才结束，回到曼谷还要呆两天，3日才飞北京，到时候机场肯定 恢复运营了。”

　　“抢”到一张火车票

　　11月29日，我到泰航驻清迈营业厅，想将从清莱飞曼谷的机票改签为12月1日从清迈飞曼谷，但得到的答复是 ：“现在所有机票停售，我们无法给你更改登机地点，只能在原来的机票上延期，但是，不一定能保证按时起飞，在起飞前一 天才能得到航空公司的确认。”我开始紧张了，只好将回程推迟到12月2日。

　　11月30日的新闻说，数以千计的旅客无法从曼谷搭乘航班离开。

　　12月1日，我又来到泰航的营业大厅，得知清莱飞曼谷的航班依然不能确定起飞，即使能起飞，也只能飞到一个空 军基地，乘客从那里坐车，约两小时到曼谷。售票小姐问我要不要再改机票，我问她，如果我不想坐3个半小时的大巴回清莱 去赶那不能确定起飞的飞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去曼谷？她说，可以坐大巴或火车从清迈走，大约10个小时到。我于是决定 把从曼谷回北京的机票改到12月7日，取消清莱飞曼谷的机票，观望观望，如果到时机场开放了就飞回曼谷，如果依然关闭 就坐火车。

　　12月2日，我步履沉重地从旅行社票务点出来，12月2日、3日、4日的机票依然停售，火车票所剩无几。晚上 回到酒店时看到新闻：12月1日，南航增加一班包机飞往泰国乌塔堡机场，接回滞留泰国的最后一批中国旅客……

　　我立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可谁又知道还有我这个中国游客滞留在清迈呢！我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第二天早上8点 半再去旅行社，买到了12月4日下午回曼谷的火车票。

　　火车上的“联合国军”

　　12月4日下午两点45分，火车从清迈火车站出发，我和许多联合国“难民”，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迎着从窗 缝刮进来的尘土，慢慢驶向曼谷。泰国的局势成了“联合国军”在火车上热烈讨论的话题。

　　我的上铺、美国人BAKKER在途中买了一份厚厚的《曼谷邮报》，我以为他会泰文，没想到他只是用报纸来垫行 李。袋子下面压住的头版上有泰国国王盛装阅兵的照片，我赶紧提醒BAKKER。他慌忙取出报纸，将头版藏在里面，露出 体育版，然后连声致谢。国王在泰国人心中的地位高于一切，如果你有一点儿不尊重国王的行为，就可能遭到唾骂，甚至殴打 。

　　在火车上，我接到了黄先生的电话。他说泰国政府已经拨出预算，准备给滞留在泰国的外国游客，每人每天2000 泰铢(约合398.19元人民币)的补偿，让我与有关部门联系。我的现金的确不够用了，好在已向朋友借了一些钱来应急 。泰国政府的这一举措还是很温暖人心的。

　　在火车上待了近16个小时，12月5日清晨，我到了曼谷。这里到处张灯结彩，庆祝国王生日。晚上7点，电视台 直播了国王生日庆典。7点半左右，庆典进入关键阶段，大家起立站在电视机前，点燃蜡烛，随着电视主播一起，唱起国歌和 国王谱写的歌，喊着祝国王长寿的口号。

　　国王没有出现。泰国女孩FAN告诉我：“国王生病了，不能出席庆典，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为他老人家祝福。”

　　12月6日上午，我请酒店前台帮我确认第二天的航班，下午又打电话到泰航确认，答复均是“OK”，我才放下心 来。12月7日下午4点10分，我乘坐的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机场里的警官问：“你11月23日就出去了，怎么这 么晚才回来？国家不是早就派专机去接你们了吗？”

　　我一笑，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