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新兰/文

　　一起简单的强奸少女案，只因幕后有人操控而变得扑朔迷离，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近两年，被害人的父亲倔强地多次 上访讨公道，在重庆市人大内司委强力介入、两次交办、多次督办下，检察官力克重重困难，使该案有了圆满的结果。

　　2009年1月初，一位中年男子扛着“铁肩担道义，护法扬检威”、“护法为民的群体，公正执法的典范”两面锦 旗，来到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四分院，将锦旗送到检察长葛森林和公诉处副处长廖新兰手中，这位男子用颤抖的声音说：“你 们是现代‘包青天’啊，感谢你们历经艰难为我女儿洗清了冤屈、讨回了公道！”

　　少女受辱，“恶少”逍遥法外

　　2006年8月31日深夜12时许，重庆市石柱县，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已进入了梦乡，热闹、喧哗的县城变得十 分寂静。

　　突然，地处县城繁华大街的“得月楼”宾馆大门被撞开，一位少女披头散发、捂脸痛哭着冲了出来。这名少女衣衫不 整地冲到街边，扑进了在那里焦急等候的一名中年妇女的怀里，凄厉地喊了一声：“妈妈！”就全身颤抖大声痛哭起来。看到 女儿的模样，中年妇女显得十分焦急，她不禁大声问到：“是哪个欺负了你？快点说出来妈妈帮你讨回公道。”随后，少女的 一些亲人接到电话后赶来，将神情恍惚的少女带到附近的二叔家里。在亲人的追问下，哭泣的少女才羞愧万分地说：“我…… 我被冉阳强……强奸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性格刚烈的二叔急忙拨通了110报警。很快，民警赶至现场，将少女和正欲逃离的犯罪嫌疑人 冉阳带进了县公安局刑警队，案情很快就清晰起来。

　　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女叫陈兰，14岁，是石柱县城一所中学的初三学生。2006年8月31日晚上11时许，兰兰 正在家里与妈妈一起看电视，突然接到同校高二学生孟亮(化名)的电话，称兰兰要好的女同学小茜的男朋友冉阳喝醉了，躺 在县城的休闲广场，请兰兰帮忙带路，送冉阳回家。

　　20岁的冉阳是县里某局局长的“公子”，此人尽管当过兵、上过政法干校，可仗着父亲的权势，整日游手好闲、欺 男霸女，是个谁也惹不起的“恶少”。看在自己女友小茜的面子上，心地善良的兰兰打算去带路送冉阳回家。她在征得母亲同 意后，便去了休闲广场。在出发之前，她怕万一有意外，还让妈妈过一会去街上接她。兰兰来到休闲广场后，劝说冉阳回家。 冉阳说刚与父母吵了架，心情不好，不打算回家。

　　原来，冉阳在8天前带一伙人滋事将黄某打成轻伤，后拿了5万元钱私了，此后他与父母发生了“内战”。见谁也劝 不走冉阳，同行的孟亮就从另一个朋友金明处拿了100元钱，让兰兰一同扶着冉阳去附近的“得月楼”宾馆开房住宿。他们 三人到了宾馆大堂，兰兰就接到已经出门接她的母亲打来的电话，兰兰说自己马上就到，让母亲在街心花园等候。

　　到了宾馆电梯口，兰兰提出自己要回去，让孟亮送冉阳进房间休息。冉阳便阻拦兰兰，并拉她进了电梯，要她和孟亮 把自己送进房间再离开。兰兰无奈之下，只好送他到宾馆的503房间，随后兰兰又提出要马上离开。冉阳色迷迷地打量着眼 前这位美丽而纯真的少女，突然一把抱住兰兰说：“你晓得我今天为啥不让你走噻？”接着提出要与她发生性关系。没想到冉 阳这么无耻，兰兰非常愤怒地挣扎和拒绝。从来没有人敢在威风霸道的“恶少”面前说个“不”字，冉阳见兰兰胆敢拒绝，不 禁火冒三丈，揪住兰兰威胁说：“你干不干？”兰兰此时全身颤抖，但仍然坚定地拒绝：“我不干！”这个“恶少”就开始数 “一、二、三”，企图威逼少女就范。

　　从来没遇到如此无耻之徒，又羞又怕的兰兰气得全身发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时一旁的孟亮见状，知道无恶 不作的“恶少”想干什么，也知道冉阳很不好惹，只好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地溜出房间，顺手还将房门关上。

　　“恶少”见哥们“懂事”地溜了，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兰兰按倒在床上，无论兰兰如何反抗、哀求，这个恶魔没有住 手，就这样，花季少女惨遭强暴。

　　当晚，办案刑警审讯了这位丧心病狂的“恶少”。在威严的法律面前，“恶少”吞吞吐吐地供述了作案过程，但他始 终辩解是兰兰自愿与其发生的性关系，自己的行为不是犯罪。9月1日，冉阳涉嫌强奸罪被刑事拘留，刑警迅速展开了搜集证 据的侦查行动。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冉阳家为了救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开始四处活动。

　　先是冉家到处造谣，说兰兰在与冉阳谈恋爱，兰兰是自愿与冉阳发生性关系的；接着冉阳父亲来到办案单位说情，要 求放其“公子”一马。碰了“钉子”后，又有一帮说客来到兰兰家和其叔父家说情，希望他们能与冉家“私了”，拿笔钱算了 ，结果自然是遭到拒绝。

　　一计不成施二计。很快，就有人给冉家拿出“锦囊妙计”：摆平此案的关键证人，此案就有转机。

　　于是，现场目击证人孟亮受了冉家的“开导”，权衡利弊后六次给办案民警作证：那晚，兰兰跟冉阳进了宾馆房间， 冉阳要求与她发生性关系，冉阳说：“你干了嘛，又要不了多久。”冉阳见兰兰还在考虑，就说：“我数一二三，你想一下嘛 。”当冉阳数到三的时候，兰兰点头同意了，我就出门走了。他的证言意思很明确：此案不属于强奸，兰兰是自愿与冉阳发生 的性关系。

　　接着，与此案毫无关系的、冉阳的“铁哥们”李峰也出来作证：兰兰的案子发生后，兰兰几次向他(李峰)说：“冉 阳父母对我那么好，我也不忍心害他，主要是我父母知道了，逼我告他的(强奸)。”这份伪证的“意思”也很明显：冉阳没 有强奸兰兰，是兰兰的父母要告冉阳强奸。

　　果然，这两个证词起了关键作用，2006年9月4日，石柱县公安局以冉阳涉嫌强奸罪移送县检察院审查批捕，就 是因这两个证词出现矛盾，县检察院只得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作出不批准逮捕的决定。9月12日，冉阳被取保候审，继 续在县城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不久，他还被招入石柱县市政局机关，拿上了国家发给他的工资。这期间，石柱县城流言四 起，有人说兰兰不像个中学生，是个品质败坏、风流成性的女孩，曾与冉阳等多名男孩乱搞；还有人指责兰兰母女要钱不要脸 ，想敲诈冉阳一笔。

　　泣血喊冤，“包公”受命出征

　　兰兰“出事”后就一直辍学在家，性格也变得非常孤僻，整天沉默不语，甚至不愿与父母多说一句话。晚上夜深人静 之时，经常能听到兰兰独自哭泣，她还多次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母亲怕她有闪失，就天天守着她。9月中旬，兰兰得知“恶少 ”在家人的活动下，仅刑拘了12天，就毫发无损地走出了拘留所，还如愿进入了政府机关上班，她的精神崩溃了，使劲用头 撞墙。母亲吓哭了，抱住她苦苦哀求：“兰兰，你是妈妈的精神支柱，你寻死，妈妈也不想活了！”兰兰的父亲陈新一直在外 地经商，兰兰与母亲一起在老家生活。女儿被坏人糟蹋，案发当晚，他得知消息后，竟然流着眼泪独自驾车飞奔数百公里回到 老家。如今女儿的境况使得陈新悲愤震怒，他丢下生意，天天往公安局、县检察院跑，得知恶人背后有强大的关系网，在县里 难以申诉后，这位不畏权势的退伍军人开始踏上了漫漫的上访路。他先后到县妇联、教委反映情况，希望这两个保护妇女儿童 和未成年人的单位出面干预此案，但这两家单位过问也无结果，令陈新失望而归，可陈新没有罢休，又来到重庆市人大申诉。

　　2006年10月9日，重庆市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在接到兰兰父亲的申诉后，将该案交给了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四 分院办理，该院侦查监督处的检察官来到石柱县审查此案。他们在审查案卷材料、找当事人查证后，仍然认为该案事实不清， 证据不足，不能逮捕“恶少”。

　　陈新得知此消息，内心更加悲愤不已。他又向重庆市公安局、市检察院申诉，经过了大半年时间，直到2007年4 月9日，县检察院还是认定该案证据不足，决定维持原不逮捕冉阳的决定。听到一次次不予逮捕的消息，兰兰绝望了，母亲的 心也碎了。从不轻易屈服的陈新却坚信：会有“包公”还给自己一个公道。他又多次踏进重庆市人大的大门，不断地进行申诉 。

　　重庆市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又于2007年10月11日将该案交给重庆市人民检察院，指令他们排除一切干扰，认 真复查，务必于11月30日办结此案。重庆市人民检察院又交给第四分院重新复查此案。刚刚上任的检察长葛森林接到上级 15日内务必办结此案的指令后，认真仔细地看完被害方的申诉信，心生疑问：市人大、市检察院都多次过问过此案，经过几 次查办，为什么被害人还不服？凭直觉，他隐约感到这个普通的案件背后一定有问题，要重新复查此案，肯定会有很大的阻力 。这位军人出身、荣获过全国模范检察干部殊荣的分院检察长毅然决定派出精兵强将，克服一切困难，一定要把此案办成一个 铁案。

　　2007年10月31日，他把此案交给了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检察官廖新兰、王昌奎等人，由他们组成专案复查 组。葛森林要求：尽快查清案件事实真相，还案件的本来面目，以维护司法公正。

　　很快，专案组检察官们踏上了赴石柱县复查的征途。听说来了几位铁面无私的检察官重新复查办理此案，陈新兴奋地 打电话告诉亲友：“‘包公’出山了，我女儿的公道能讨回来了！”

　　几经曲折，查真相治“恶少”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专案组的检察官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石柱县，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住进县城一个 偏僻招待所里。尽管车马劳顿，疲惫不堪，可检察官们一放下行李，连晚饭也没吃，就来到案发地——得月楼宾馆调查。他们 找到案发当天的服务员和保安，费尽口舌了解情况，可他们言辞躲闪、含糊，要么说那晚没看见一个女孩哭着出来，要么干脆 说不知道，把问题推得一干二净。强奸案发生在宾馆内，他们有责任，他们能说实话吗？检察官们明白其中的“奥妙”后，觉 得在这里难以摸到准确的情况。第二天，他们又找被害人兰兰，详细询问事发过程和细节，判断强奸案成立的真实性，并根据 兰兰提供的证据和线索顺藤摸瓜，了解到县公安局几次提请批捕，而县检察院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批捕的原因。此外 ，他们又从县公安局借来案卷材料，连夜仔细阅读，认真思考、分析。看过案卷后，办案经验丰富的检察官很快就从案件材料 里发现了许多疑点：一是现场目击证人孟亮前后6次作证的证言变化无常，前后矛盾，细节不同；二是与本案没有任何关联的 重要证人李峰在冉阳被刑拘数天后，突然出来作证，其证言也是“一边倒”；三是冉阳的“铁哥们”金明当晚给了100元住 宾馆的费用，案发后也出来作证，证言十分矛盾。此外，检察官们还发现了几份被忽视的有罪证据：一份是兰兰好友、在外上 大学的钱某证实，兰兰在案发次日曾经打电话向自己哭诉被冉阳强奸的事情；二是陈某证实，案发当天吃晚饭时，孟亮叫自己 以及其他几个兄弟和兰兰(当时兰兰也在一起吃饭)喝几杯酒，冉阳想占有兰兰。当即，他们找来了金明询问，在检察官面前 ，经过政策攻心，这个冉阳的“铁哥们”道出了一些实情：冉阳被抓后，有人让他找兰兰说情“私了”，但兰兰没有同意。他 的证词说明：此案有“猫儿腻”。不是强奸，为什么要找被害人“私了”？经过大量地调查后，检察官们认为必须找到本案的 两个关键证人——孟亮和李峰。他俩说了实话，本案才可能水落石出。

　　然而，他们正要找这两个关键证人时，石柱县城的一些人开始对他们的工作进行干扰。在检察官们此后的调查中设置 重重障碍。由于案发过去了一年多，这两个重要证人早已不在石柱县城，据说已去上大学了。可在哪里上大学，其亲属在得到 有人“打招呼”后，根本不提供确切的地址。这点“障碍”难不倒经验丰富的老检察官，他们找两人的中学和原籍派出所，很 快就查明了两人的就读地点：李峰在重庆涪陵某大学就读，孟亮在成都某院校上学。为防止证人与冉阳串供，检察官们故意对 外放“烟幕弹”：这个案子没什么线索，我们回去交差了。实际上，他们来了个“声东击西”——收拾行李出发，去涪陵和成 都找证人。

　　一路颠簸，几经周折，到了涪陵已是晚上7时许。检察官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找到李峰，他们将这位冉阳的“铁哥 们”请进宾馆询问。谁知，李峰守口如瓶，思想工作做到深夜11点多钟，李峰终于开口说出了真相：冉阳被刑拘后，冉阳的 一个亲属打电话给他，要他出面对冉阳作有利的虚假证言。

　　突破了第一个提供不实证言的人，检察官们非常兴奋，当晚打电话向葛森林检察长汇报。葛森林明确指示：“乘胜追 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带着检察长的指示，他们又马不停蹄地从重庆奔向成都，寻找另一个重要证人孟亮。

　　到成都已是凌晨3时了，早上8时许，他们赶到某学院找孟亮，可这天是星期六，学生放假了，孟亮并不在学校。直 到周日晚上，从重庆打排球回来的孟亮，得知检察官前来调查自己提供不实证言之事时，心里非常惊慌。这次，这位现场目击 证人不敢再袒护“铁哥们”，他对检察官们说了真话：冉阳先是语言威胁，后是暴力行动，强奸了兰兰。孟亮还解释了以前说 谎的原因：与冉阳是“铁哥们”，他不希望冉阳坐牢。

　　经过艰苦细致的调查取证，两个重要证人的证词揭露了案件的真相。案件中的许多矛盾和疑点得到合理排除，案件有 了重大突破。了解到情况后，检察官们兴致勃勃地赶回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四分院汇报，葛森林检察长及时召开检委会研究， 达成共识后，于11月23日向市检察院和市人大报告，在重庆市人民检察院作出“冉阳的行为构成犯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 责任”的批复后，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四分院作出了对冉阳逮捕的决定。

　　逮捕冉阳谈何容易，他背后的“关系网”不肯罢休。他们四处诬告检察官“违法取证”，“威胁证人”，搞得石柱县 满城风雨。有谣言说兰兰的父亲拿了几十万买通了上面，要把冉阳整进监狱等等。

　　“不管有多大困难，绝不能再让这个受凌辱的孩子继续蒙冤受难了。”面对巨大压力和重重阻挠，葛森林检察长与检 委会领导们研究后，决定协调相关部门改变案件管辖，把此案从石柱县移至黔江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继续补查关键证据， 堵住证人翻证、嫌疑人翻供的退路。

　　在检察长的周密部署下，检察官们悄无声息地出击了2007年11月23日逮捕决定下达后，公安机关迅速行动， 逍遥法外500多天的犯罪嫌疑人冉阳在家中再次被抓获。随后便被押解离开了石柱县。另一方面，检察官们继续前往石柱、 涪陵、重庆、成都等地，补全补强证人的材料，堵住翻供的退路。

　　2008年4月，案件移至黔江区人民检察院，出庭检察官精心写出了长达两万字的出庭预案。开庭时，两名公诉人 以铁的证据指控冉阳犯强奸罪，与冉阳的辩护人唇枪舌剑长达8个小时。

　　2009年1月7日，对饱受苦难的兰兰来说，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日子，重庆市黔江区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决：判处 犯强奸罪的冉阳有期徒刑4年。得知消息，兰兰一家人喜不自禁地抱头大哭，陈新激动地喊出：“‘包公’真的还了我女儿的 公道。坏人还是斗不过公正的法律！”

　　正所谓邪不压正。几经周折，一桩普通的强奸案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罪犯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兰兰的父亲兴 奋地告诉笔者，女儿很高兴，决心继续背上书包上学，让时间来消除那一场噩梦带来的阴影。这位花季少女未来之路漫长且宽 广，希望她的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