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讯员)宋飞鸿(本刊记者)台建林/文

　　2009年2月10日凌晨，陕西省丹凤县一名高二女学生在丹江边遇害，当地警方展开调查。3月8日警方认定的 重大嫌疑人、高中生徐梗荣在接受审讯期间突然死亡。案件未破，当地警方又涉嫌刑讯逼供卷入一场漩涡中。

　　今年2月10日，商洛市丹凤县发生一起杀人案，经过公安部门的侦查，认定丹凤县中学高三学生徐梗荣有重大作案 嫌疑。2月28日夜晚，徐梗荣因这起高二女生遇害案件被传唤至丹凤县公安局接受讯问，而8天后，徐梗荣的家人从公安局 得到了孩子在接受审讯时猝死的消息。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3月28日上午9时，丹凤县检察院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对数十家媒体的镜头，丹凤县检察院检察长冀俊英通报丹凤 县中学19岁高中生徐梗荣“猝死事件”的调查结果。报告称，丹凤县公安局“2.10”专案指挥部及专案组在审讯犯罪嫌 疑人徐梗荣过程中存在严重的违法行为；个别指挥人员和少数民警存在刑讯逼供行为，有的已经涉嫌犯罪。

　　目前，包括丹凤县公安局局长在内的7名警察分别因涉嫌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罪、刑讯逼供罪等被立案调查和刑事 拘留。

　　尸检结果公布，死者亲属无法接受

　　新闻发布会上，丹凤县检察院检察长冀俊英说，尸检结果表明，徐梗荣系原发性心肌病，他的心脏比正常人较大。根 据病理学检验及办案单位提供的相关材料，鉴定结论为：徐梗荣患有原发性心肌病，由于外伤、疲劳等原因引发心跳骤停而死 亡。

　　同一时间，丹凤县政法委书记、县检察院副检察长一行人来到徐梗荣家中，向其家人告知鉴定结论。

　　可是，徐梗荣的家人对这一鉴定结论持怀疑态度。“孩子拿过商洛市中学学生体育运动会5000米竞走第一名，心 脏绝不会有问题。”徐梗荣的母亲曹会玲坚持自己的观点。

　　徐梗荣的二姐徐韩英说：“我们家从来没有这个病史，以前他是个体育生，从初中起就开始进行训练，身体是绝对没 有问题的。”

　　徐梗荣的家人大多表示对这样的鉴定结论无法接受，他们拒绝在送达的告知书上签字。徐梗荣的家人告诉记者，这样 的尸检结论无法令他们信服，徐梗荣根本就没有心肌病病史，更不会有什么原发性心肌病。徐家对尸检结论提出质疑，他们会 考虑申请第二次尸检。

　　冀俊英检察长告诉记者，经调查，丹凤县公安局“2·10”专案组传唤了有重大杀人嫌疑的高三学生徐梗荣。次日 徐梗荣对犯罪过程、动机作了供述。3月1日，专案组决定对徐梗荣刑事拘留并进一步审讯。自3月1日至3月8日清晨6时 许，办案人员先后在县公安局刑警队、资峪派出所对徐梗荣进行了长时间、不间断的疲劳审讯，少数民警在审讯中对徐梗荣实 施了肉体侵害行为，致使徐梗荣身体极度疲劳引发心跳骤停死亡。

　　8天8夜，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

　　徐梗荣，现年19岁，是丹凤中学高三年级的学生。记者从丹凤县检察院了解到，3月8日中午12时，检察院接到 县公安局报称，其立案侦查的“2·10”杀人案件犯罪嫌疑人徐梗荣在审讯中出现脸色发黄、呼吸急促、脉搏微弱、流口水 等情况，11时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丹凤县检察院随即介入调查。同日，商洛市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也介入调查。第二天，省检察院和商洛市检察院的两 位法医在徐梗荣亲属委托人的见证下，对徐梗荣尸体进行了解剖检验。

　　“手腕处环状伤痕清晰可见，表皮外翻，鼻腔里全是血，大脑出现水肿，肠子呈黑色，大腿、小腿两侧全是淤青…… ”一位目睹了尸检全过程的死者亲属痛苦地记下了这样的场景。检验尸体的法医当场告诉他，外力打击、长时间的饥饿会造成 上述现象。

　　高中女生彭莉娜被害，警方遍寻这名女生的关系网查找线索，因徐梗荣平时与其来往较多，被警方找过五六次，当时 很多熟悉彭莉娜的同学都被叫过数次，徐梗荣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出。

　　2月27日，徐梗荣还与在西安上大学的姐姐通过电话，没几天便失去了联系。当徐梗荣的母亲曹会玲打听到儿子关 押在丹凤县公安局，赶过去要求见面时，无论是县公安局还是派出所都拒绝承认徐梗荣在他们那里。直到在外地工作的徐梗荣 的父亲专门请假回到丹凤，公安局终于承认徐梗荣确实在接受审讯。

　　虽然始终都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但徐梗荣的父母坚信儿子是清白的，他们回家安心等待结果，没想到3月8日却等来 了儿子死亡的噩耗。

　　高中女生遇害，案件扑朔迷离

　　高二女生彭莉娜凌晨遇害的消息在丹凤县迅速传开。事发当晚是元宵夜，她受邀和徐梗荣、陈璐等几名同学在徐梗荣 租住的房间内玩扑克牌。不久，彭莉娜应一位女同学之约去猜灯谜，在灯谜晚会上没停留多久，她以有朋友在附近等为由和女 同学分手，然后便失去联系。第二天，彭莉娜的尸体在河道旁被发现。案发后经勘验，丹凤县警方和商洛市公安局组成的专案 组确定该案为强奸杀人案。

　　由于女性遇害案社会影响较大，各种传言不止，丹凤县公安局成立“2·10”专案组，动用了大量警力展开拉网式 排查。有知情者告诉记者，丹凤中学有100多名学生被警方询问过，只要是彭莉娜家乡寺坪镇的男生，都被警方抽取了血样 。

　　警方抓走徐梗荣，是怀疑他和彭莉娜的死有关。在徐梗荣被警方控制的当晚，他的同班同学陈璐也被警方带走，在审 问的30多个小时里，警方问的话题大都与徐梗荣有关。而徐梗荣的另一名同学吴明就没那么幸运了，早晨还在睡梦中，他就 被几名民警拉起押进警车。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警察似乎认定徐梗荣和他一起杀死了彭莉娜，声称事情已经败露，要吴明赶 快交代犯罪过程。

　　吴明在县公安局被审讯50多个小时，两只胳膊被拷得失去知觉，也一直没有睡觉。他清楚地记得一名警察曾冷冷地 告诉他，进来了就绝对出不去了。然而那天下午，吴明忽然被放了出来，他躲在家里再也不敢出门。当得知徐梗荣死在公安局 ，马上要尸检的时候他想出去看看，却被好心的老师阻拦住。至今，他的手腕处被手铐磨出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当许多同学得知徐梗荣被警察带走的消息，纷纷表示不能相信徐梗荣是杀人凶手。同学们告诉记者说，徐梗荣性格开 朗，为人和善，是体育特长生，曾经在商洛市第一届中学生运动会上拿过5000米竞走和3000米竞走的冠军。今年4月 份他就要参加体院的专业考试。

　　丹风中学一位教师这样疑惑道：“我相信自己的学生。公安局已经找徐梗荣谈了五六遍，还抽了血样。如果真是他干 的，应该早就跑了，还等着上门来抓？就是成年人也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呀!”

　　真相为何如此遥远？

　　3月11日上午，丹凤县政府派出代表与徐梗荣家人对话，要求徐家能够尽早下葬。

　　“警方说3月1日徐梗荣供述作案经过，那么孩子为什么会死？”徐梗荣的家人坚持表示，按照警方通报徐梗荣供认 了作案经过，而现在供认内容和审讯经过却全部消失，完全有理由相信刑讯逼供的可能，没有准确的尸检结果出来就不能让步 。

　　随着徐梗荣猝死公安局的消息逐渐传播，经当地媒体报道后，丹凤县公安局专案组人员采用非法手段刑讯逼供的事情 被曝光。当地群众不禁质疑：警方已经多次询问过徐梗荣，并抽取了血样。警方找到了何种确凿证据再次锁定徐梗荣？

　　“我们将徐梗荣定为嫌疑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具体细节不能说。”县公安局的一名刑警表示。据侦查，徐梗荣和 彭莉娜曾存在过恋爱关系，有重大嫌疑，不过始终都找不到相关物证。没想到人死了，把审讯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暴露出来，现 在只能等待上级部门的处理。

　　3月11日，丹凤县公安局局长闫耀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公安局认定徐梗荣为犯罪嫌疑人并非只是因为徐梗荣的 口供，而是基于多方面的判断。不过，徐梗荣只是犯罪嫌疑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公安局会履行赔偿责任。但彭莉娜遇害案还 会继续进行调查，徐梗荣仍是重大嫌疑人。

　　3月12日，丹凤县政府终于做通了徐家人的思想工作，和徐家签订协议并支付了12万元丧葬费、抚恤金，其余待 赔偿到位后一次性解决到位；徐梗荣之父徐和平、之母曹会玲、祖母杜金娥从2009年7月起终生享受当地最高标准低保。

　　3月21日，商洛市委常委会做出决定，对丹凤县副县长、公安局长闫耀锋停职检查，并由商洛市公安局派出工作组 ，主持丹凤县公安局工作。常委会指出，丹凤县“2·10”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徐梗荣死亡事件的发生是公安机关在执法过程 中出现的一起严重事件，不仅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也暴露出丹凤县公安机关在执法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会议强调要尽快查清 事实真相，给社会各界和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记者从丹凤县检察院了解到，针对丹凤县公安局“2.10”专案指挥部及少数民警的违法行为和责任，依照有关法 律规定，现已分别对丹凤县公安局局长、“2.10”专案指挥部总指挥闫耀峰，以涉嫌滥用职权罪立案侦查，鉴于其有投案 自首情节，对其采取取保候审的强制措施；对丹凤县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的纪委书记、“2.10”专案指挥部副总指挥王庆 保，以涉嫌玩忽职守罪立案侦查，刑事拘留；对丹凤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2.10”专案指挥部成员孙鹏，以涉嫌玩 忽职守罪立案侦查，刑事拘留；对丹凤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2.10”专案组审讯负责人赵朔，以涉嫌刑讯逼供罪立 案侦查，刑事拘留；对丹凤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四中队队长、“2.10”专案组审讯人员贾严刚，以涉嫌刑讯逼供罪立案侦查 ，刑事拘留；对商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2.10”专案组审讯人员李红卫，以涉嫌刑讯逼供罪立案侦查，刑事拘留； 对丹凤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四中队民警、“2.10”专案组审讯人员王卫，以涉嫌刑讯逼供罪立案侦查，刑事拘留。目前，案 件相关人员所涉及的罪名及事实尚须进一步调查和取证。

　　由于徐梗荣的死亡，使县公安局干警刑讯逼供行为的处理结果和最终的尸检结果成为当地最热门的话题。人们的目光 大多已不再关心彭莉娜遇害案的真相。

　　如今，彭莉娜的家人担心自己女儿的死会成为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