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生活》：探访山东菏泽黑B超

凌乱肮脏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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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能生双胞胎的药

诊所里的B超机

　　央视《生活》9月21日播出节目《探访黑B超》，以下为节目内容。

　　在山东省菏泽市的曹州西路，有一家经常大门紧锁的小院，从外观上看，这户人家与周围邻居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每个星期日的下午两点左右，这个小院总会有几十个妇女进进出出，有一个神秘的骑摩托车的人，也会在这天下午准时到来，每次来的时候，他的摩托车后坐上总会带着一个铁皮箱子。这些妇女是什么人？她们是来做什么

的？这个铁皮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我们的记者对这个神秘的小院进行了一番探访。

　　神秘小院

　　2005年9月4日，是一个星期日，记者在下午两点左右来到了位于菏泽市曹州西路的这个小院。从胡同口看过去，这户人家与周围其他的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记者却发现，在院子的门口已经聚了一些人。

　　进入这家小院，记者看到，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院落？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呢？她们来这里要做什么呢？

　　记者在这里等了十五分钟，这时，胡同口来了一位骑摩托车的中年男子，在摩托车的后坐上，还绑着一个铁皮箱子。

　　摩托车一进院儿，一男一女两个人协助中年男子将铁皮箱从摩托车上卸下来，并抬进了一间小屋里。记者看到，这位男子从铁皮箱里取出了一台小型的B超机，并熟练的把机器安装好。机器调试好后，刚才在院子里等候的孕妇们有秩序的进入了小屋，并躺在床上开始接受B超检查。

　　中年男子：一般你得有熟人，没有熟人我是不给你做的，第一胎还是第二胎？

　　孕妇：第一胎。

　　中年男子：是条龙(男孩)。

　　紧接着又有一位怀孕四个月的孕妇躺在了床上。在经过一番检查之后，中年男子告诉她，她怀的是女孩。

　　这时记者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台B超机是用来检查胎儿性别的。

　　在这之后，相继又有几位孕妇接受了检查，并都被告知了胎儿的性别。

　　经过观察记者发现，这里的工作效率很高，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20多位孕妇接受了胎儿性别检查。在这里，做一次胎儿性别的鉴定只需20元钱。

　　同时，这位收钱的女主人还告诉记者，B超只能检查三个半月以上的胎儿性别，而要想鉴别三个半月以下的胎儿性别，他们这里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通过验血的方式也可以知道胎儿的性别。那么，他们是怎么验血的？又是谁来做这样的检验呢？

　　十多分钟后，小院里又来了一位穿黑衣裙的女人。只见她径直来到旁边的这间小屋。一进屋，就从屋子角落里拎出了一只木箱。她从木箱中取出了一台显微镜，这一连串动作让人们感觉到，她是这里的常客。

　　紧接着，这位黑衣女人又拿出几块玻璃片，放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用棉签蹭了几下后又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就开始给孕妇扎起手指来，采过血的玻璃片就这样放在纸上。

　　黑衣女人：谁叫你来的？

　　孕妇：熟人。

　　黑衣女人：熟人做一般是连成本算的，得七十元钱，一般的不是熟人我不做的。

　　也不是绝对的百分之百，咱做个参考看看啊，你要是有炎症了，贫血了，都影响它的准确率，一般准确率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在这里，采指血鉴别胎儿性别的收费比做B超鉴别要高，每次是70元。采血后孕妇并不会马上知道胎儿的性别。记者看到，黑衣女子要给接受检验的人留下她的电话号码，三天以后拨打这个电话，才会知道胎儿的性别。

　　不仅如此，这家的女主人还透露，如果孕妇怀了女孩不想要，他们还可以提供另外的“一条龙”式的服务。

　　女主人：流产、引产。

　　记者：三个半月得流产还是引产啊？

　　女主人：得引产。

　　记者：那得多少钱？

　　女主人：一百五十元。

　　记者注意到，这间小屋的帘子后面，还放着两张床，难道这两张床就是做流产和引产手术用的吗？一位妇女的话证实了记者的怀疑。

　　孕妇：我是来流产的。

　　记者：你今天来流产？你这几个月了？

　　孕妇：我有五十多天了。

　　记者在这里一共待了一个多小时，可就在记者离开这个小院的时候，发现还是不断的有孕妇来到这里。

　　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干的竟然是违法的胎儿性别鉴定，虽然没有任何招牌和广告，可是生意却是非常火暴。记者在随后的调查中还发现，类似这样的违法活动在菏泽市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一提起鉴别胎儿性别，很多人都能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可以做，而且有些人还会主动带你去，看来，进行胎儿性别鉴定早已是菏泽公开的秘密了。

　　公开的秘密

　　在菏泽，无论是三轮车夫还是出租司机，都能准确的告诉我们什么地方能够做胎儿性别鉴定，而且数量之多让记者感到吃惊。

　　司机1:北关有一个，在我家那边，有一个妇幼保健(诊所)，私人开的。

　　司机2：北边一个，这边一个，220国道旁边有一个代庄(诊所)

　　司机3：你上车吧，我领你去，直接叫她给你说个准儿。

　　记者：在哪儿啊？

　　司机3：你放心，我给你领到。

　　记者：哪个地方啊？

　　司机3：就在西外环那边。

　　真有这么多可以鉴别胎儿性别的地方吗？记者随意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拉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民房前。司机说，别看这里没有挂牌，其实它是一家名叫代庄的诊所。

　　司机4：他这做的不孬，怀孕14天就能查出来。

　　记者：14天都能查出来啊？他咋查的？

　　司机4：B超机。

　　记者：你们都知道这个地方？

　　司机4：早就知道了，跑出租的一般都知道，他什么病都不看，光做B超。

　　下了车，记者走近这间房子，但是却发现大门是关着的。敲开门，一位穿红衣服的妇女走了出来。

　　听了记者介绍的情况，她说：不到三个月不能做，得三个半月以后(才能做)。

　　记者：能看出来男孩女孩吗？

　　妇女：能看出来了。你现在看不出来。

　　记者：得多少钱？

　　妇女：30元。

　　由于做B超的人不在，记者没能进去看个究竟，出租司机于是又把记者拉到了位于丹阳路的一家妇儿诊所。

　　这家诊所做B超的地方就在诊所的二楼，做一次只需要20元，在这间阴暗的屋子里，记者看到一位穿黑衣服人的正在给一名孕妇做检查。

　　丹阳路妇儿诊所医生：我给你说反正是像个儿子。

　　离开菏泽市区，按照当地人的指点，记者又来到了离菏泽市不远的鄄城县。据说这里有家医院可以保证让你生男孩。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医院，门口挂着“不孕不育治疗中心”和“ 马爱云妇儿医院”的牌子，楼房上面“妇儿医院”的牌子更是醒目。

　　记者花费了15元进入了这家医院的B超室。我们注意到，B超室的墙上悬挂着《B超室工作人员职责》和《B超室工作制度》，其中第七条明确写着；严格禁止非法鉴定胎儿性别，确因医学需要鉴定胎儿性别的要经县级以上卫生行政部门批准，凭县级以上卫生行政部门的介绍信进行胎儿鉴定，必须三人以上操作、签字、鉴定结果直接向介绍单位报告，对当事人严格保密。

　　然而对于记者想通过B超鉴定胎儿性别的要求，医生们并没有拒绝。

　　记者：要是怀孕以后怎么检查出来啊？

　　医生：只能做B超，四个月以后做B超。

　　记者：一定能看出来男孩女孩吗？

　　医生：能。

　　记者：那时候看(男孩女孩)得掏多少钱？

　　医生：一样的钱(15元)。

　　记者：到那时，我过来可以吗？

　　医生：可以。

　　看到记者没有怀孕，这位医生又向我们推荐了他们医院的专家门诊，根据她的说法，生男生女，在怀孕前是可以用药物来决定的。

　　记者：怎么弄啊？

　　医生：来了月经以后就用那个药，怀孕以后再想让他变成男孩就变不成了。

　　记者：万一怀的是个女孩，该怎么办啊？

　　医生：那你没法，换不过来了。

　　记者：能流产吗？

　　医生：能引产。

　　记者：引产得多少钱？

　　医生：二百多元钱。

　　是什么药呢？按照医生的指点，记者来到了这家医院的专家门诊。

　　医生：想生个男孩，是吧，那再给你加一样药，你们夫妻俩都得吃，一天三次，一次两片。

　　记者：这多少钱啊？

　　医生：不贵，这两瓶二十多元钱吧。你俩都得吃，五天把药吃完，隔两天你来测卵泡，测完以后再给你打一针。

　　记者：什么针啊？

　　医生：你别管是什么针，打了以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生男孩。

　　专家还告诉记者，这里不仅有生男孩的药物，而且还有生双胞胎的药卖。随后，记者拿着她开的处方，从药房里很轻松地就拿到了这些据说可以生双胞胎的药物：一种叫做克罗米芬的胶囊。这是什么药？它会不会对人体有害呢？

　　记者：吃完了还做什么检查啊？

　　医生：吃完了以后隔两天你来测卵泡，看你的卵泡发育的多不多，你要不吃不来测的话，你就算怀孕她能怀个双胞胎吗？

　　记者：吃这个没什么害处吧？

　　医生：没有没有，这个除了叫你调经，别的没啥害处。

　　查处

　　做B超可以选择生男孩，吃药还可以保证让你生男孩，在菏泽，你想生男孩的愿望可以通过多种途径来实现。国家计生委、卫生部和国家药监局明确规定，禁止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和选择性别的人工终止妊娠。而记者在菏泽市区和鄄城县见到的公然鉴别胎儿性别的情形真是令人吃惊，针对菏泽市存在的非法鉴定胎儿性别的行为，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近日联合当地卫生部门进行了严肃查处。

　　2005年9月11日，又是一个星期日。当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来到位于菏泽市曹州西路的那个小院时，一进门就看到，上星期日那名中年男子骑的那辆摩托车正停在院子里。

　　在这间小屋里，那台B超机还正在工作着，上个星期天为孕妇做B超检查的那位中年男子今天照常出现在了这里，执法人员当场对他做了询问笔录。这名中年男子叫陈铁山，是菏泽市牡丹区中心医院B超室的医生。

　　陈铁山：这不是我的家，我这儿有几个病号，给她们看看。

　　执法人员：什么病号？

　　陈铁山：就是查妇女病。

　　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副所长龙浩：正规医疗机构的大夫，在执业地点没有变更，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范围内行医，我们的界定是非法行医。

　　原来，陈铁山与这家的女主人之间属于合作的关系：由女主人提供场地，而陈铁山每次都是自己带一台简易的B超机来，双方共同获取收入之后再进行利益分成。在放置B超机下面的桌子里，执法人员当场搜出了今天收到的160元检查费。

　　李贵妹：就是检查检查，做个义务活，做义务劳动。

　　执法人员：做什么义务劳动？

　　李贵妹：一些熟人来了给查查，检查孕情。

　　执法人员：那你把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和医师资格证拿来，好吗？你能拿出来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李贵妹：没有。

　　虽然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可是执法人员经过询问得知，帘子里面的产床上已经准备好了引产用的手术包和相关器具，再过两分钟，这名怀孕7个月的妇女将要在这张床上接受引产手术。

　　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医政监督管理办公室主任居建云：在没有取得母婴保健技术服务许可证的情况下，进行妇科的检查，妇科的助产手术，结扎手术，(终止)妊娠这样的手术，是违法的。

　　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副所长龙浩：擅自进行妊娠术，对于患者是会造成人身伤害的，从轻度来讲，可以造成感染、乙肝传播、艾滋病的传播，重度来讲，可能危及到患者的生命。

　　除了即将开始的引产手术之外，执法人员注意到屋里还有几名在等着接受检查的妇女。

　　患者：我是来串门的。

　　记者：串门啊，那你知道这一家人姓什么吗？

　　患者：不知道。

　　在现场，记者又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是上次进行手指采血的那个女人。

　　然而今天，面对执法人员的检查，她却说自己也是来看病的。

　　李青霞：我是来做B超的，查病的。

　　执法人员：你怎么又来查病呢？你不是采血的吗？

　　李青霞：我不是采血的，我怎么是采血的呢？

　　那她一个星期之前又是怎么说的呢？我们再来回顾一下。

　　李青霞：一般(准确率)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见她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执法人员当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正是上个星期日她给孕妇采完血后留下的联系电话。

　　李青霞的手机响了。

　　执法人员：这个手机是谁的？这个电话号码是谁留的？

　　李青霞一口否认这是自己的号码，并声称这个号码是自己刚换的。

　　执法人员：你才换的号，人家怎么会知道啊？！

　　经过执法人员的检查和询问，这个女人名叫李青霞，原来是菏泽市牡丹区中心医院检验科主任，退休后一直在这里从事非法的检验行为。

　　那么，通过手指采血来鉴定胎儿性别的做法有没有科学依据呢？

　　龙浩：用血液进行胎儿性别鉴定，首先是不可信的，科学程度是非常低的，对胎儿要进行染色体的检测，才能对胎儿的性别做出一个正确的界定。

　　经过清理，执法人员现场收缴了B超机一台，产床两张，并将用于手术的手术包、药品、显微镜等物品一并收缴、扣押，最终查封了这家非法诊所。

　　随后，记者随同执法人员来到了鄄城县马爱云妇儿医院。在医院的专家门诊，执法人员找到了那位开出了生男孩药和生双胞胎药的专家，她叫姜丽华。对于她开出的克罗米芬胶囊，前一天她是这样说的：

　　(记者：吃这没什么害处吧？)

　　姜丽华：应该是没害处的。

　　然而面对执法人员，她今天又换了一种说法。

　　姜丽华：克罗米芬如果是用的时间长了，可以造成女性的卵巢增大。

　　实际上，克罗米芬是一种具有较强的抗雌激素效应的药物。它的作用主要是促发排卵。资料显示：用克罗米芬后发生流产者约占15%-20%，用药后胎儿先天性畸形约占5%。该药容易导致过剩刺激综合症，它直接刺激卵巢，如用量过大、使用时间过长，可使卵巢极度增大，甚至发生破裂，引起大出血，发生意外。

　　在这家马爱云妇儿医院，执法人员还发现了一间手术室。手术室根本就没有经过消毒，苍蝇到处都是，垃圾桶里污秽不堪，居然还有蟋蟀出现。

　　姜丽华：她怀孕了不要孩子就做呗，她说不要就可以做啊。

　　紧接着，在B超室里，记者再次见到了那位做B超的医生杜海霞，执法人员随即提取了使用B超机的相关记录。对于B超机的记录内容，执法人员当场表示了怀疑。

　　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医政监督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刘兵：这个B超机的使用频率是非常高的，平均一天将近四十例。我们发现这台B超机从九月一号到九月十一号，总共做了三百八十七例诊断。对于这么一个小医院来说，这么高频度的B超诊断，他的诊断目的是令人怀疑的。

　　看来，这台B超机除了做一般的妇科检查外，还是另有用途的。执法人员随后要求查看B超医生杜海霞的医师资格证和执业医师证书。但是杜海霞提供给执法人员的证书显示：她仅仅只是一个乡村医生。

　　随后，执法人员又来到了位于代庄的那家诊所，可能由于事先听到了风声，这家诊所始终都是大门紧闭。而当执法人员赶到位于丹阳路的那家诊所时，前一天还在进行性别鉴定的妇儿诊所，也同样是关上了大门。

　　山东省卫生厅卫生监督所副所长龙浩：使用这种简单的方法进行检测，它的准确率是非常低的，进行胎儿性别鉴定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一种医学行为，为什么呢？因为胎儿性别的鉴定，将会造成人口比例失调，将来从大的方面讲，它要威胁到社会的安定。

　　很多人家希望生男孩，为了生男孩就去求助B超，而我们面对的是这样的现实，第5次全国人口普查显示，全国出生人口男女性别比例已经达到116。9：100，有些地方甚至远远高出了这个比例。我们的记者在采访中看到，在查处非医学需要胎儿性别鉴定的过程中，由于非法鉴定胎儿性别自身的隐蔽性很强，给执法人员的查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严惩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行为，从根本上遏制此类现象的发生，逐步改变我国人口比例失衡的现状，的确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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