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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脸者埃克曼:面部表情比语言更诚实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6月18日14:47  新世纪周刊

  读脸者埃克曼

  在1/5 秒的时间内,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本刊记者/刘志伟

  在美剧《对我说谎》(《Lie To Me》)热播之前,保罗·埃克曼没有受到这么广泛的关注,虽然关于说谎这件事他已经写了15本书100多篇论文,并且在心理学界辛苦耕耘了40年——2009年5月11日版的美国《时代周刊》将埃克曼排进全球最有影响力100人榜。

  在埃克曼之前,从没有人做这件事——把人类肢体,特别是面部肌肉像拼图一样分成一块一块,然后通过它们的移动情况,定量分析出“拼图”主人的真实情绪,他发现面部表情比语言更诚实,不会说谎。

  和母亲有关的“微表情”

  如果你看了《Lie To Me》,就会对保罗·埃克曼更了解,因为那个观察力超常的“人肉测谎仪”莱特曼博士的原型,正是埃克曼,如今已经75岁,是曾就职于美国加州大学医学院的心理学教授。有人认为这部电视剧就是埃克曼博士的半自传体,这两位名字谐音的博士都从面部表情、无意间的肢体动作、说话的音调和措辞中判断对方是否说谎,都为美国防务和特务机构服务多年,都开有自己的咨询公司,电视剧里用到的测谎方式,比如说谎时会摸鼻子、抓耳朵、手眼不一致等等也是80%以上来自现实。埃克曼是《Lie To Me》的科学顾问,并非挂名,是真的指导。不过,埃克曼本人却不认为自己就是剧中人,他说,“首先,他(莱特曼)是英国人,而且他比我年轻,也更傲慢。他做了一些我永远也不会做的事,比如为了找出真相而说谎。”

  一部商业电视剧仅仅基于一位科学家的研究拍摄,此前从未出现过。保罗·埃克曼1934年在华盛顿特区出生,在他之前,从没有人能够通过表情测谎。这并不是说没有人想要这样做,而是想过的人大多认为这不可能,认为可能的又大多没有找对方向或坚持到底。

  保罗·埃克曼和美国犹太裔作家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是同一时代的人,比他年长一岁,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位《人性污点》以及很多畅销书的作者。但菲利普·罗斯在他的作品中所描述的社会环境正是埃克曼成长的背景。埃克曼的父亲是一位儿科医生,埃克曼在71岁接受美国国际研究学院组织的一次论坛采访中,仍能清晰地回忆起父亲每天很晚坐在厨房的餐桌旁,阅读最新医学期刊的情景。父亲热爱工作,一生都在学习。埃克曼认为这是他接受的最好遗传。二战爆发后,埃克曼的父亲参了军,被分配去治疗疟疾。战争期间,埃克曼和母亲大多在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生活。在他14岁那年,母亲因躁郁症自杀。

  在《Lie To Me》里,莱特曼博士经常躲进自己的房间,反复观看一段慢放的访谈视频。视频里一位名叫玛丽的精神病患者对医生说,她已经不再沮丧,请求周末与家人团聚,但她获准回家后却选择了自杀。这段让莱特曼痛苦不堪的视频里的玛丽,就是他的母亲。

  埃克曼在他《说谎》一书中,提到一段对他的研究影响深远的视频,同样名为玛丽的一名42岁家庭主妇,在请求放假一周获批后,突然坦白自己是在撒谎以便获得自杀的机会,因为她感到悲观和绝望。三个月后,玛丽病情改善,其后维持正常数年。《Lie To Me》里的玛丽,可以看作是埃克曼的母亲和他的研究对象玛丽的融合体。

  家庭主妇玛丽三次企图自杀,她愉快轻松的表情后面是否有所隐藏,并且骗倒了很多经验丰富的精神病科医生和心理学家?埃克曼将玛丽的视频反复播放,用慢镜头仔细检视,突然在两帧图像中间看到了一个一闪即逝的表情,那是一个既生动又强烈的极度痛苦的表情,只持续不到1/15秒。这最终成为埃克曼最重要的两项研究成果之一——微表情。如果一个人心绪极度不宁,还能神色自若地说谎,那么从他的非口语行为获知他在说谎的钥匙,就是微表情和更为细微短暂的“碎表情”。这些非常短暂的表情,一闪而过,大多数未经训练的人无法察觉,但它隐藏着主人的真实情绪。

  原始部落里找到的笑容

  在发现这段视频和更多微表情之前,埃克曼和测谎不大搭界,他对弗洛伊德感兴趣。15岁那年,埃克曼进入芝加哥大学医学院,之前因为背后议论老师,他被高中开除了。后来埃克曼说他当时面临的选择是:如果不能进大学,就将成为少年犯。芝加哥大学医学院是个天才库,美国女作家苏珊·桑塔格是埃克曼的同学,电影导演迈克·尼科尔斯和女导演、编剧忆莲·梅也是。在那里,埃克曼读遍了所有弗洛伊德的书,如今,随便提起某个主题,他仍能引用弗洛伊德在该主题上的说法。他在关于修辞学的人文课程上阅读弗洛伊德的入门讲座,并把它当作修辞学来研究,因为它使用了华丽的语言和奇妙的写作风格。他因此迷上了心理治疗,并且希望成为一名心理治疗师。他在读博士期间开始对非语言交流感兴趣,那是他论文的方向——想看看人们用自己的肢体和脸能做些什么。他没有想到,这后来成了他一生所做的事情。

  博士毕业后,埃克曼再次面临两种选择。一是进入研究所,二是参军。1958年,埃克曼被编入军队,成了新泽西州迪克斯堡的首席心理学家。埃克曼本想,和平时期的军队不会比研究院更坏,不会有很多机会做心理治疗。况且如果有心理问题,征兵时申请入伍的履历一定会有记录。然而,他接下来面临的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每8个星期就有4万人来找他。

  直到现在,埃克曼和他的小组仍在为美国国防部、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管理局等机构提供咨询和培训服务,只不过内容已经变成了抓谎。在埃克曼眼里,美国联邦调查局是一个和医学院同样糟糕的地方,在那里如果你引进了什么新事物,就意味着你必须踢走一些旧的,这就影响到别人的地盘,而中央情报局和管理局似乎要灵活一些,但埃克曼并不知道为什么。

  弗洛伊德把埃克曼领进了心理学的大门,但让他对人类表情感兴趣并从此深入研究的,则是另外两个人:达尔文和后来成为芝加哥大学同事的汤姆金斯。汤姆金斯任职心理学系,却更像哲学家。他和埃克曼同时给一家期刊投稿,他的课题是表情,而埃克曼的则是姿势。于是期刊编辑同时写信给他们,说:“我认为你们两个应该见一面”。这样的一次见面对埃克曼来说堪称重要,正是汤姆金斯天生的洞察力和直觉帮助他走进了后来成就他的表情研究领域。

  1966年,埃克曼得到美国国防部给他的一笔5年之内花也花不完的研究经费,用于分辨哪些是普遍的人类共有的表情和姿势,哪些是基于文化而特有的。埃克曼当时对这一项目和表情都不感兴趣。他记得前几年曾有一篇报道描述当时最著名的几位心理学家所做的一项关于表情的研究半途而废了,那是上个世纪最著名的八九位心理学家。他知道,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仍旧关注表情研究领域。

  当时的普遍观点是,表情和姿势都是文化决定的,但这一观点缺乏具体数据和论据支撑。美国国防部在埃克曼没有提出申请的情况下,出于自身考虑,把这一项目交给了他。于是埃克曼有钱了。而汤姆金斯则对当时的主流观点持明确的否定态度,他是达尔文主义者,他坚决认为,表情是人类共有的。埃克曼从汤姆金斯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达尔文的东西,他说:“我现在有钱了,要不要平息这一争论?”

  埃克曼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美国国家卫生研究所的神经学专家卡尔顿·盖达塞克联系。卡尔顿·盖达塞克当时正在研究石器时代文化并且在新几内亚一个完全与现代文明隔离的部落拍了纪录片。卡尔顿后来在该部落发现一种名为库鲁的疾病而获得诺贝尔奖。

  卡尔顿和他的专职摄影师在新几内亚的两个仍保留石器时代文化的部落里各拍下长达10万英尺的胶片。位于新几内亚的那些孩子们正是埃克曼所需要的——他们完全没有被媒体以及外面的世界所污染,保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本真。

  埃克曼看完了卡尔顿所拍的所有胶片,这些连卡尔顿本人也没有看完过,它足足花费了埃克曼一年的时间。但他在20万英尺长的电影胶片里却没有看到一个他之前没有见过的表情——愤怒(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和嘴唇紧张)、厌恶(嗤鼻,上嘴唇上抬,眉毛下垂,眯眼)、轻蔑(嘴角一侧抬起,做 讥笑或得意状)、恐惧(嘴巴和眼睛张开,眉毛上扬,鼻孔张大)、惊讶(下颚下垂,嘴唇和嘴巴放松,眼睛张大,眼睑和眉毛微抬)、快乐(嘴角翘起,面颊上抬起皱,眼睑收缩,眼睛尾部会形成“鱼尾纹”)和悲伤(眯眼,眉毛收紧,嘴角下拉,下巴抬起或收紧),无论何种语言与文化,这7种基本情绪引发的面部肌肉变化大致是一样的。

  真相和快乐不可兼得

  在埃克曼进入新几内亚原始部落实地考察后的两年里,其中一个部落因为库鲁消失了。埃克曼希望能够发展一种科学工具,用以定量分析人类真实情绪所带动的表情变化,从而能让更多人获知类似汤姆金斯这样有直觉的人所获知的信息。

  1978年埃克曼发布了面部动作编码系统(FACS),这花费了他8年的时间。人脸部的肌肉有43块,可以组合出1万多种表情,其中3000种具有情感意义。埃克曼根据人脸解剖学特点,将其划分成若干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的运动单元(AU),比如第12号AU包括两块颧肌,第6号AU则是眼外侧的轮匝肌。分析这些运动单元的运动特征及其所控制的主要区域以及与之相关的表情,就能得出面部表情的标准运动。《Lie To Me》片头用来定位各种人物表情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就源于面部动作编码系统。2002年,面部动作编码系统进行了一次升级,对表情的捕捉准确率达到了90%。如今这些面部表情的肌肉运动成了动画片绘画者们的参考标准,埃克曼是皮克斯和工业光魔等动画工作室的情绪表情顾问。

  埃克曼的研究真正开始发挥作用,大约花费了30年。面部动作编码系统和微表情是埃克曼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两项研究成果。它们结合起来刚好用来抓谎。2005年,埃克曼的方法开始用来培训那些年轻的精神病医师,这一年的10月,71岁的埃克曼对英国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特工和警察进行了为期两周的面部表情识别培训。美国联邦调查局、中情局、美国交通安全局、移民局、反恐侦查员和世界各国警方邀请埃克曼协助破案,培训职员如何识别可能的危险人物或恐怖分子。他教辩护律师、控方律师、健康专家、扑克选手、甚至对配偶心怀猜疑的人们识破谎言,他还制作了网络课程,在一张价值20美元的光盘或12美元的网络课程协助下,你能很快揭穿谎言。

  有的人不需要参加课程就能轻松识别说谎者。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埃克曼发现有人在测谎测试中得了满分。这个人名叫纽伯瑞,是总部位于华盛顿的美国联邦烟酒枪械炸药局的一名高级调查员。在发现纽伯瑞的特例后,埃克曼和另一位心理学家对14000人进行测试,结果找到了29名被埃克曼称为“天才”的被测试者,他们能够分辨出一闪而过的面部表情所泄露的内心想法,表情出现只有短短的1/5 秒。同样的实验发现,在非言语交流时,女性抓谎的能力要比男性更为突出。在《Lie To Me》里,就有一个天生具有辨识他人微表情能力,性感的前机场警卫人员瑞安·托蕾。

  自从印度人2000多年前发明“米粒测谎法”(放进被测试者喉咙里的米粒在回答问题后如果能吐出来,说的就是真话,如果吐不出,则在说谎,原理是人在紧张时喉咙会发干),谎言和抓谎的水平都在不断上升。当年测试者放在嘴里的米粒,不断演变,心率、呼吸、血压、脑电波、脑部磁共振加上埃克曼的能把表情定量分析的面部肌肉测谎法,都不可能完美解决被欺骗的困扰。

  这是因为情绪变化并不能说明说谎的原因。如果你弄不明白谎言背后存在的真相,就可能犯下“奥赛罗的错误”,他以为妻子狄梦娜表现出来的恐惧是因为她背叛了自己,于是动手杀了她。而事实的真相则是狄梦娜所表现出来的害怕仅仅来源于丈夫对自己的不信任。有时,要了解谎言背后的真相和原因,其困难程度也许并不比埃克曼开发面部表情动作系统更容易。

  于是,拍完《Lie To Me》,“人肉测谎仪”莱特曼博士的扮演者蒂姆·罗斯以及饰演天生测谎家瑞安·托蕾的莫妮卡·雷蒙德作出了同样的选择。蒂姆·罗斯说:“我尽量让自己避免了解太多这方面的知识,要知道,这个角色的原型保罗,就是一个无法将研究和生活分开的人。我可不想这么做,我宁愿过自己的生活。”而莫妮卡说她运用了一些戏里的小技巧,确实能够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面部表情。但这种习惯让她非常懊恼,“我不能理解像保罗·埃克曼这样每天观察和他打交道的人怎么受得了,这实在让人精疲力竭。”

  在《Lie To Me》里,不招人待见的莱特曼博士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真相和快乐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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