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演员亲口讲述内部细节浮出水面

　　随着莫斯科人质危机成为重要历史事件，俄罗斯政府在从2002年10月23日晚上开始、到26日早晨结束的小时内如何组织营救人质、与绑匪谈判、又采取“非常手段”最终解决危机的外围过程已有了许多媒体报道，而危机现场———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剧场———的内部细节也开始浮出水面。

　　一场并非玩笑的“演出”

　　现年22岁的年轻演员马克·波德列斯内追忆10月23日晚上那场危机开始那一刻的场景时说，当时正是晚上9时10分左右。台上演员们正在用一场欢快的“踢踏舞”———俄罗斯民族舞蹈的传统特色———结束第二幕的表演。波德列斯内没有想到，绑匪突然用自动步枪朝天放枪。在绑匪们的命令下，波德列斯内和其他演员走下舞台，到观众席前排集中。演员、观众和剧院工作人员在这场后来被定名为“莫斯科剧院人质危机”的“演出”中走到了一起，开始扮演同一种角色：“人质”。

　　在绑匪把一个大型爆炸装置安装在乐池中央的过程中，那些女绑匪各据剧院一角“站岗”，向人质讲述“在车臣的生活”。

　　“她们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其他东西可以失去。”波德列斯内说。尽管这群人摆明了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但波德列斯内说，绑匪们不诅咒、不抽烟、不喝酒，好像也没见到他们吸毒。

　　女恐怖分子不睡觉

　　绑匪和人质当然是截然不同的角色。“真是不可思议，”波德列斯内说，“那些女恐怖分子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根本没睡过觉，那些男的倒有时候会小睡片刻。”

　　人质们并不缺少睡眠时间。波德列斯内说他那3天内甚至比平时睡得还多。对他来说，睡眠是一种麻醉，使他的精神不过分集中在眼前的危险上：“你就光是睡觉，看不见发生的一切，感觉会比较轻松。”

　　但事实上，睡眠并不能逃避一切。绑匪们不断威胁俄罗斯政府从车臣撤军，否则就要炸毁整座剧场；他们已经是亡命之徒，但剧院内800多名人质却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绑匪命令“所有人都把手放在脑后”，人质中18岁的女观众叶连娜·齐诺夫叶娃回忆道：“不服从命令的人脑袋就要挨绑匪的枪把。”

　　齐诺夫叶娃说，绑匪让人质把手机和提包扔到剧场的走廊上，然后把人质中的男性和女性分开。大约两小时后，绑匪又把那些手机发给人质，要他们打电话与自己的亲友“说再见”。

　　事实上，恐惧或许并不只是身为人质才有的感觉，或许是身为绑匪也有的感觉。

　　波德列斯内说，他觉得恐怖分子自己似乎也感到惶恐。“我想他们是怕自己未能达到目的就死了。”他认为有些女绑匪看上去非常年轻，可能只有16岁左右。

　　恐惧还来自隔绝。人质们看不到电视，但从一些绑匪手中的移动电话和收音机传出的声音中，他们听到了剧场外面的世界怎样描述自己面临的困境。

　　手机在前两天内是被允许使用的，绑匪需要利用人质及其亲友向政府“传话”；但后来就被收回了，因为怕人质借机与俄罗斯安全部队“通气”。

　　24日，绑匪开始允许人质分小组轮流上洗手间，一名武装分子持枪守在洗手间门口。叶连娜·齐诺夫叶娃和她的朋友斯韦特兰娜·科诺诺娃就在这时候看到了逃跑的机会。

　　晚上，当看到那些女绑匪好像变得有些烦躁、不停用手拨弄捆绑在腰间的炸药雷管时，两名年轻姑娘决定冒险行动。她们利用上洗手间的时机从3层楼的洗手间窗户往下跳，先是掉到一个悬檐上，再落到地面。科诺诺娃把双脚都摔折了，一名警官在掩护她们的时候因为遭到绑匪枪击而受伤。

　　在这以后，“吸取了教训”的绑匪开始强迫人质把乐池当作便池使用。

　　一女青年进入剧场被杀

　　23日晚，绑匪“自发”释放了人质中的一些儿童和几名妇女。波德列斯内认为，这是绑匪们在试图“引起更多关注”，“他们好像确实想要外界多报道他们行动的情况。”

　　可能正因如此，当绑匪允许俄罗斯独立电视台的一组摄制人员进入剧院拍摄采访，但随后却发现电视台没有播出采访全过程时，绑匪开始显得失去耐性、粗暴起来。当晚，一名身份不明的26岁女子进入剧场，被绑匪认为是政府派来的间谍而遭枪杀，成为第一名无辜死亡者。

　　24日，俄罗斯政府官员隐蔽在剧场附近一座楼内，开始向一些议会议员、社会名流和新闻工作者等公众人物“面授机宜”，再请他们进入剧场，与劫匪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艰辛谈判。

　　中午时分，议员兼歌手约瑟夫·科布索恩进入剧院，成为与绑匪“面对面”谈判的第一人。他最终说服绑匪释放了5名人质。

　　俄罗斯前总理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是最后一批进入剧院的谈判代表之一。25日，当普里马科夫把绑匪的“话”带给总统普京以后，俄总统在北高加索联邦区全权代表维克托·卡赞采夫被指派为政府谈判代表。

　　据波德列斯内回忆，25日晚7时左右，绑匪威胁说，如果普京的代表到当晚10时以前还不通过电话对绑匪的要求作出答复，他们就要开始杀死人质。

　　卡赞采夫于是打进电话，与绑匪首领马尔扎夫·巴拉耶夫达成协议：卡赞采夫同意第二天会面，但巴拉耶夫必须保证在这以前不杀害人质。后来电视台播放的电话录音证实，巴拉耶夫当时表示同意。

　　但当晚午夜时分，一名带着黄色提包的男子进入剧院。绑匪开始盘问这名男子，认为他是安全部门派来的。男子称自己的儿子是一名人质，但当剧场内没有人回应他口中“儿子”的名字时，绑匪把他带了出去，接着剧场内的人听到了两声枪响。这是被绑匪枪杀的第二名无辜者。

　　半小时后，波德列斯内回忆说，剧场大厅内一名原来坐着的人质突然站起身来，手持一个玻璃瓶冲向坐在大厅中央一大型爆炸装置旁边的一名女绑匪，绑匪向这名人质开枪，但射偏了，打中的是人质中一名妇女的腹部和一名男子的眼睛。绑匪好像被这突然出现的反抗“吓着了”，叫其他人质打电话把医护人员叫进来。

　　“我想他们(绑匪)是害怕特种部队把这件事当成是杀害人质的开始而对剧场发动进攻。”波德列斯内说。

　　两名受伤人质在26日凌晨2时45分左右被抬了出去，医生紧急施救后宣布两人生命无碍。

　　在“昏迷”中结束噩梦

　　26日清晨5时15分左右，俄罗斯安全官员说当时听到剧院内传出枪声，于是决定开始进攻。

　　据当地媒体的报道，营救行动开始前，安全人员潜入剧院地下层勘察其通风系统，并为监视绑匪的行动而安装了闭路电视摄像机。特种部队冲进去以前，一种具有麻醉效果的“特殊气体”被泵入剧院内，悄悄、但很快笼罩了危机现场。

　　俄罗斯政府卫生部长尤里·舍甫琴柯30日在新闻发布会上澄清说，俄特种部队释放了气体，其中主要成分是一种名为“芬太奴”的止痛剂。“芬太奴”是一种从鸦片中提取的高效麻醉剂，可以镇痛，使人昏睡，但施用剂量过大会产生副作用。

　　而在当时的剧场内，有两名人质当场打电话给“莫斯科回声”电台告知自己的感受，声音中透着恐慌。

　　“我不知道是什么气体，但我看得出来(对它的)反应。”安娜·安德里亚诺娃在5时30分左右对“莫斯科回声”说，“我求求你们，我不知道，我们能看见它，感觉到它，正在被吸进衣服里面。”

　　许多人质和绑匪都失去了知觉。据专家事后分析，一些人当时可能只是出现了幻觉。

　　接着，大约200名特种部队军人从几个方向冲进剧场。剧场内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俄罗斯政府没有透露任何关于特种部队与车臣武装分子交火的具体细节，只说有50名绑匪被打死。一些媒体报道说，巴拉耶夫和几个手下在死前射了几枪。

　　后来，一名不愿透露身份的特种部队成员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特种部队在剧院内遭遇了武装分子的“自动步枪和手榴弹”阻挡。电视上，他的脸部被隐藏了起来。

　　这名特种部队成员还说，观众席中有一名女武装分子用手枪向特种部队开火，正准备扔手榴弹之前被打死。接下来，一些绑匪被特种部队射中头部而死。

　　6时50分左右，其他营救人员开始鱼贯而入，协同特种部队陆续把所有人质带出剧场。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因为许多人已经没有知觉、无法自主行动。

　　参加营救行动的特种部队军人瓦季姆·米哈伊洛夫描述当时情景时说，当时剧院大厅的乐池里热气腾腾，叫人大汗淋漓；还有人的排泄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

　　据目前统计数字，在莫斯科人质危机中死亡的人质已经上升至118人。

　　危机结束后，俄罗斯官方本来一直拒绝透露在这场营救人质行动中建立“奇勋”而引起广泛关注的“特殊气体”名称；直到30日，在各方舆论压力下，才由俄罗斯卫生部长尤里·舍甫琴柯承认，特种部队在26日解救人质时使用的麻醉气体含有医用麻醉剂芬太尼的衍生化合物。

　　·沈敏·(新华社供本报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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