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武”的国际法明辨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陈欣新

　　【提要】即便抛开目的的合法性不谈，从法治精神出发，实施方式和程序同样是判断合法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美国、英国、西班牙等国认为从有关武器核查的几份报告和现已掌握的材料看，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伊拉克萨达姆政权实质性地违反了联合国有关武器核查的1441号决议。根据1441号决议的规定，如果伊拉克实质性地违反该决议将导致严重的后果，而这一规定可以被解释为隐含地授权美国及其盟国采取武力方式推翻萨达姆政权，而不需要联合国再就动武问题做出新的决议。因此，动武行为是符合国际法的。

　　法国、俄国、中国等许多国家则认为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认定伊拉克实质性地违反了1441号决议。并且即使伊拉克存在实质性违反联合国1441号决议的行为，是否采取武力方式解决也应由联合国安理会做出新的决议，采取武力方式解决伊拉克问题并不是合适的选择。据此，他们认为美国的动武行为没有联合国的授权，是不符合国际法的。

　　应“限制解释”1441号决议关键词语

　　在联合国1441号决议中引起争议的关键词句是“实质性违反”和“导致严重后果”，其中，“实质性违反”是“导致严重后果”的前提条件。而“实质性违反”则存在两个重要问题，其一是“实质性违反”的构成要件，其二是判断“实质性违反”的证据标准。“实质性违反”的构成要件在美、英等国是指萨达姆政权是否存在任何不按照1441号决议行事的行为。在判断“实质性违反”的证据标准方面，美、英等国反对采取严格的证据标准，认为目前的证据对于认定“实质性违反”已经十分充足。关于“导致严重后果”，美、英等国认为“严重后果”中包含了“动武”，而“导致严重后果”意味着隐含性的动武授权。

　　值得注意的是，在大多数国家看来，“实质性违反”意味着伊拉克实施了违反1441号决议的严重行为。鉴于1441号决议中存在“导致严重后果”的条款，所以对“实质性违反”应采取严格的证据标准。目前联合国所掌握的和英美等国所提供的证据按照严格的证据标准，尚不足以认定伊拉克实质性地违反了联合国1441号决议。况且“严重后果”这样的关键词语也不能采取“扩张解释”的方法，认为包含“动武”的涵义，只能运用“未明示即排除”的“限制解释”方法，联合国1441号决议更没有任何词语可以被解释为授权任何国家在不经联合国安理会同意的情况下采取武力打击的措施。因此，即使伊拉克问题只能采取武力方式解决，也应由联合国安理会做出决议。

　　政权性质不能成为动武理由

　　美、英等国认为：虽然联合国1441号决议包含伊拉克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应等到尊重的内容，但“萨达姆独裁政权缺乏合法性基础，其统治不符合伊拉克人民的真实意愿。因此，萨达姆政权并不能够作为伊拉克人民和主权的代表”。在伊拉克目前的形势下，“只要萨达姆政权还存在，伊拉克人民就不可能有条件在没有欺诈和胁迫的环境里自由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志，并行使国家主权。只有推翻萨达姆政权，才能解放伊拉克人民”。因此，采取武力方式主要是针对萨达姆政权，并不是针对伊拉克人民的，与1441号决议中尊重伊拉克主权的内容并不矛盾。

　　需要强调的是，萨达姆政权的性质与伊拉克是否实质性地违反1441号决议没有必然的联系，1441号决议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伊拉克所掌握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不是决定萨达姆政权的存废。萨达姆政权是否应当存在只能由伊拉克人民自己决定。在没有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任何国家和地区无权仅凭自己的判断就采取武力措施，因为即便抛开目的的合法性不谈，从法治精神出发，实施方式和程序同样是判断合法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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