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超

　　4月2日，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中,美国国务卿对土耳其进行了为期一天的访问。鲍威尔要求土耳其副总理兼外长居尔为美军在伊拉克北部的军事行动提供后勤支援。两人除了举行了15分钟的单独会谈外，双方还举行了扩大会谈，美国总统的伊拉克顾问哈利扎德和美国驻土耳其大使皮尔逊也参加了会谈。会后，鲍威尔和居尔举行了新闻发布会。据悉，会谈主要集

中在土耳其出兵伊拉克以及修补双方因土拒绝为美提供北方战线而出现的裂痕上。

　　鲍威尔在去土耳其之前对记者表示，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是劝说土耳其与美国在伊拉克北部进行合作。根据目前各方传出的信息，鲍威尔此行取得了很多成果，其中最关键的有两条：一是土耳其同意放弃出兵伊拉克北部，二是土耳其答应为美军提供后勤支持，允许美国运输车经过土耳其进入伊拉克北部，为那里的美军和库尔德武装提供食品和燃料，同意接受美国受伤士兵到土接受治疗，允许所有人道主义援助物资无限制地经土耳其进入伊拉克北部。这对只能从南方科威特单线作战的美军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土耳其同意放弃派兵进入伊拉克北部，可以说是鲍威尔之行的最大成果。最近一段时期以来，土耳其政府和军方不断发表讲话，强调将出兵伊拉克。3月20日，土耳其议会通过了政府提交的出兵伊拉克的议案。3月25日，土耳其外长居尔表示，土耳其政府计划派遣军队进入伊拉克纵深20公里的地方，以应付难民潮涌入土耳其境内的问题。根据土耳其有关计划，将派4万军队进入伊拉克北部地区。西方媒体称，近日土军已有1500名军人进入伊拉克境内。土耳其坚持出兵伊拉克是为了阻挡可能出现的难民潮，在伊拉克边境内建立一个宽20公里的缓冲区，同时打击那里的恐怖主义网。土耳其政府发言人表示，“土耳其当前和未来在伊北部的存在是基于人道主义和恐怖主义的考虑”。实际上土耳其内心另有考虑：

　　第一，遏制库尔德人。土耳其担心伊拉克的库尔德人乘机谋取独立，影响其境内的1200万库尔德人，威胁土耳其国家安全和统一。土耳其希望借此遏制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并打击活动于伊北部的土库尔德工人党游击队，解除其武装，消除心腹大患。同时占领基尔库克和摩苏尔等伊拉克北部中心石油城市，防止它们被库尔德人控制，成为推动其独立的资金库。

　　第二，确保土耳其不在伊拉克未来政治安排中被边缘化，维护土耳其在伊拉克未来的政治和安全利益。土耳其必须确保在伊拉克未来的政府组成以及在伊拉克北部库尔德地区有发言权。一方面最大限度地限制库尔德人的未来地位和作用，另一方面力图将同属突厥人的伊拉克土库曼人塞进伊拉克未来权力核心，扶植土库曼人，保证土耳其的影响。

　　第三，领土野心。1992年，土耳其前总统厄扎尔曾扬言：摩苏尔和基尔库克本应是土耳其的两个省。1995年，土耳其前总统德米雷尔又提出调整土伊边界。据悉，早在去年土耳其政府就下令政府律师加紧研究“一战”时的有关条约，寻找北部归属于土耳其的法律依据。

　　不过，土耳其却为此遭遇了巨大的国际压力。这些阻力主要来自四个方面：

　　首先，伊拉克和阿拉伯国家。伊拉克政府警告，如果土军入侵伊北部，将带来严重后果。阿拉伯国家也警告土耳其不要危及伊拉克领土完整和统一。

　　第二，伊拉克库尔德人。伊库尔德人表示希望土耳其成为“地区合作伙伴，而不是敌对方”，并称，如土耳其出兵将以武力还击。库尔德民主党第二号人物内奇万·巴尔扎尼表示，“土军干涉库尔德斯坦完全是不公正的，我们将以一切手段进行战斗。”库尔德地方议会还通过决议，“拒绝土耳其或任何国家以任何借口军事介入库尔德斯坦。”

　　第三，欧盟。欧盟也对土耳其出兵企图不满，警告土耳其不要采取影响地区稳定的行动。欧盟轮值主席国希腊警告土耳其不要派兵以避免地区危机进一步激化。比利时外长指出，“必须向土耳其施加特别大的压力，让它明白采取该行动将成为欧洲拒绝其加入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如果土军进入库尔德斯坦，那么它加入欧洲是不可想象的。”他还警告土耳其，北约还可能重新考虑此前作出的协防土耳其的决定。德国外长费瑟尔也警告，如土军进入伊拉克，德国将撤回其派往土耳其的预警飞机。英国首相布莱尔称，土军进入伊拉克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并称“美、英已向土政府和军方非常、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这一点。我想它们应该会理解。”

　　第四，美国。美国担心土军在不受美国领导的联军指挥下单独进入伊拉克，会破坏其整体军事部署，很可能导致与联军发生错误交火。更重要的是，土军很可能与伊北部库尔德人发生军事冲突，导致伊拉克出现第二战场，从而扰乱联军的军事计划。因此，美国一再强调，土耳其向伊拉克派兵只会使该地区局势更加紧张。24日，美国总统布什警告，“我们正向土方明确表明，我们期望它们不要进入伊拉克北部。它们知道我们的政策，我们的立场是坚定的。”30日，美国驻伊拉克特使扎尔马伊·哈里扎德在同土耳其外长居尔进行会谈时表示，土耳其向伊拉克北部派兵是不合适的，不会对库尔德问题的解决产生积极影响，也是极其危险的。

　　所有这些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土耳其政府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从目前来看，土耳其出兵伊拉克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合适理由。不仅战争至今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潮，而且美国也已向土耳其保证不会让库尔德人独立，伊库尔德人也作了将留在“一个民主、联邦的伊拉克”之内的承诺，不会乘机寻求独立。另一方面，土耳其又遭到了巨大的国际压力，特别是美、欧的反对，土耳其担心因此得罪它们。在土美关系方面，双方已经因土耳其拒绝美军过境，致使美国被迫痛苦地放弃拟议已久的“北方战线”，导致目前这场战争出现单线作战的局面。土耳其再坚持出兵恐怕只会进一步触怒美国，使两国关系雪上加霜。在与欧盟关系上，去年底欧盟已经作出允许土耳其入欧的承诺，土耳其不能因此毁掉自己的世纪前程。

　　不过，面对外界强大压力，土耳其口气也有所松动，同时积极做美、欧的工作，以打消它们的疑虑，并力争与美就此达成协议。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表示，土军在伊拉克的存在是促进土耳其和该地区安全与稳定的有利因素。3月26日，土军总参谋长厄兹柯克将军称，土军不是为了参战或占领而向伊北部增兵，而是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难民潮，防范已在那里的部分土军遭到攻击，并制止可能发生的当地各派武装间的火并及平民遭袭事件。如果出现上述威胁和紧急情况，土方可能作出增兵的决定。3月29日，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向议会发表讲话时称，“只要土耳其(在此问题上)的敏感性受到顾及，土耳其自然会对盟国的要求作出积极响应。我们相信盟国会考虑到我们的敏感，但在我们的敏感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独立主权国家，我们将采取必要行动，这一点不容置疑。”这实际上也暗示并非一切都不可更改。

　　确实，考虑到美伊正在交战，土耳其在军事部署问题上将与美方进行协调，以免出现误解。而美国为避免土耳其出兵的情况发生，也一直在做最大的努力。据悉，近几个月来土、美以及库尔德三方就此已进行了多轮秘密谈判。特别是近几天，美总统伊拉克问题顾问哈利扎德与土外交部副次长图伊甘一直在加紧谈判。据说此前美方曾对土耳其出兵提出了一系列条件：美基本同意土军进入伊北部，但必须对其性质和作用进行严格限制，如土耳其任何军事行动都必须在盟军框架内进行，接受美军指挥、不得占领摩苏尔和基尔库克、严格将土军作用限制在人道主义方面。但是，这些条件没有被土方接受。这次土方突然作出巨大让步，有点出人意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土美、土欧关系的考虑外，据猜测还有几个因素在起作用。

　　第一，当前伊拉克战局走势不明显，并未出现最初想象的伊拉克方面兵败如山倒的场面。因此，土耳其不能贸然出兵。

　　第二，就如鲍威尔所言，伊拉克北部并非出现混乱局势，既无大规模难民出现，库尔德人也并无异常之举，“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美国答应出现紧急情况时与土耳其进行协调。鲍威尔在与土耳其外长居尔举行的联合记者招待会上说：“土耳其军队没有必要采取行动越过边境。我们可以向我们的土耳其朋友证明，我们正在密切注意(伊拉克北部)的局势，我们已经控制了那里的局势。我们有能力维持局势的稳定。我认为，这样需要(土耳其)派兵入境的可能性就会很小了。”不过，鲍威尔同时又表示，双方同意对建立一种程序，就可能在伊拉克北部造成问题的情况相互通报，并成立协调委员会协商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

　　第三，美国已经承诺答应土耳其参加伊拉克战后重建。鲍威尔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土耳其同意不向伊拉克北部派兵，而将协助伊拉克的重建工作。预计，除了在伊经济利益外，美将在土耳其所关注的库尔德问题、土库曼人等问题上做一定的承诺。

　　第四，向土耳其许以经济援助。此前，布什已提出将为土耳其提供1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鲍威尔在行前也表示，如土耳其愿意在伊拉克北部问题上与美合作，将有益于国会批准对土耳其10亿美元的援助。据土耳其媒体透露，鲍威尔此行还带来了一个经济援助清单，其中包括：(1)布什政府将向土耳其采购7.5亿美元物资供应给在伊拉克的美军；(2)美国提高土耳其向美出口的纺织品配额；(3)纺织品将被纳入到土美联合建立的出口工业区范畴内；(4)土为美军提供纺织品；(5)美国海外私人投资公司(OPIC)将为土中小企业提供贷款。这些对正陷入经济麻烦中的土耳其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实际上，鲍威尔之行对土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对土耳其而言，则是它有了修补土美关系的机会，在出兵伊拉克问题上可顺水推舟，找了个下马台阶。不过，值得指出的是，土方在此问题上也并未向美方面作出彻底放弃的承诺，只要是暂时放弃，就不排除重新派兵的可能。尤其是近日伊拉克库尔德武装正加速向摩苏尔和基尔库克进军，不免让土耳其担心。若确实如美国人所言，对此已向库尔德人提出了不进城的要求并得到了遵守，一切可能顺利。但若并非如预料的那样发展或库尔德人乘机寻求独立，土耳其很可能再次出兵。居尔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他已经得到鲍威尔的保证，美国将不会同意伊拉克库尔德人做出任何这样的举动。但他强调，虽然土耳其决心在伊拉克北部和美国开展协调行动，但仍旧保留在必要时刻采取单方面行动的权利。

　　(唐志超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

　　中国网2003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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